蛋挞脆薯一口肠

一切禁二改禁搬运,杂食多担拒绝摁粉籍

旧文【晚爱】时樾×安宁(同人 不喜勿入)禁二改

  第1章初见

  

  安宁很少出手救过人,她站在地下拳场后门里面的栅栏前,目光落在栅栏外面企图闯入拳场被保镖拦下的年轻男人。

  

  那应该是一张不错的脸,即便破了血肉,也能够依稀辨认得出来。

  

  “我可以救你。”她淡淡的开了口,眼里闪过一丝极轻极浅的紧张。

  

  是的,紧张。

  

  不是名副其实,而是一时兴起的懊恼。

  

  很快的,年轻男人嘴里吐出的‘不救’,惹怒了她。

  

  安宁微微眯起眼,看着年轻男人身边又围上去的保镖们对他拳打脚踢,看着他嘴里又呕出了一口鲜血在地上,才施施然看向了一直侯在自己旁边的地下拳场负责人。

  

  “我缺个司机。”她不紧不慢,微微一顿,继而矜贵的笑了笑,不容置疑道:“就他了。”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这个要闯他们地下拳场的年轻男人,他们老大这阵子正穷追不舍的安姐保了。

  

  负责人一边吩咐旁边的人将年轻男人带下去收拾下伤,一边恭敬的送着安宁离开了地下拳场。

  

  等到安宁坐着的专车远了,负责人陈铎拨通了他们老大的电话,汇报了安宁的行踪,并着重说了未来大嫂救下一个年轻男人的事情。

  

  于是,当安宁回到宋启云‘租借’给她的公寓没多久,她见到了前来兴师问罪的宋启云。

  

  “我给你配的司机,不合心意?”宋启云脸色阴沉,见安宁听了他的话转身就往客厅里走,他皱起眉,不带丝毫怜惜的将人拉回,然后狠狠抵在玄关大门旁边的墙上。

  

  后背碰撞产生的沉闷疼痛让安宁也皱起了眉,微微的,一蹙即逝。

  

  “我以为,宋先生是个很守信用的人。”她抬起眼,静静看着因为自己话语怔愣的宋启云。

  

  三个月前,安氏集团被眼前这个正是四十如虎如狼年纪的男人收购,她也和他订了婚。

  

  但是,那也只是订婚,宋启云答应过她,在她把手上最后百分之十股份心甘情愿交出去之前,他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情。

  

  条件是和他的婚约延期到明年九月,整整一年的时间,如果她还是不爱他,婚约可以解除,股份也随她处置。

  

  听上去很不划算的买卖,宋启云却做了。

  

  安宁知道,这不是头脑发昏,宋启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年后,十有八九,也轮不到她愿意不愿意。

  

  只是,她还是想看看,看看别的转机。

  

  不经意想起自己救下的那个年轻男人,那一双隐忍着野心和欲望的眼睛,安宁有些恍神。

  

  “你还在恨我?”下巴上一疼,是宋启云捏住了迫使她集中精神面对他。

  

  安氏集团的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死于一场车祸,他精心策划的一场车祸,而安宁知道。

  

  “杀父杀母的仇都记不住,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安宁不躲不闪,直直迎上宋启云审视的复杂目光,将自己的恨意昭然若是。

  

  宋启云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太过明显的事实,令人无法辩驳。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放开了安宁,什么也没说,满心不甘和恼怒尽数发泄在摔门而出的巨大哐当声中。

  

  安宁慢慢松开握在身侧的双手,手掌心里都是指甲嵌进的痕迹,有两处用力得狠了,都破了皮,渗出血水。

  

  她又在墙上靠了一会儿,等到有了力气,才重新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一坐,就是大半个晚上。

  

  安宁没有开灯,在被满屋的黑暗渐渐覆盖出睡意时,公寓玄关的大门门铃声响了。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却也不急促吵人。

  

  安宁怕碰到茶几角和其他东西,她摸着黑走得很小心。

  

  只是一段路,走到玄关门口,竟会有一种走了很远的错觉。

  

  门打开,外面走廊上突如其来的声控灯灯光让安宁有些不适应,她微微眯起眼,视线里出现的,是一个头上脸上都包扎着纱布的年轻男人。

  

  他微微喘着气,紧盯着她,一字一顿,似是说得认真,又似是说得费劲。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

  

  第2章意外

  

  年轻男人身边没有地下拳场的人跟着,安宁知道下面的人不敢怠慢,她看着年轻男人,心里生出不满。

  

  手机适时响起,接通那一刻听着另一头拳场负责人的道歉和保证,证实了安宁的想法。

  

  “安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让人找到他,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他现在在我这里,你忙你的。”安宁淡淡说完,挂断了通话。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在中途打伤了送他过来的人,自己找过来了。

  

  “你的胆子挺大。”她看着他,说不上高兴。

  

  宋启云兴师问罪残存的影响还在,这个人隐隐脱离她掌控的感觉也生出焦躁和悔意。

  

  安宁按捺着,在想要不要放弃自己的一时兴起。

  

  年轻男人却突然语气平静的接了话。

  

  “你不喜欢他们。”

  

  思绪骤然终止,她抬起眼,声控灯灭了。

  

  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安宁无法看清。

  

  打伤了人逃跑,原来是她的表现漏了痕迹吗?

  

  被看穿的不悦盖过心里焦躁和悔意,安宁举起双手拍了拍,声控灯随后亮起。

  

  “你的名字?”

  

  “时樾。”紧跟着她问话的答案,似是等了很久终于支撑不住,时樾眼一闭,向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人事不省。

  

  安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直到走廊上的声控灯再次熄灭,她才打开了玄关旁边墙上的电灯开关。

  

  没有那个心思把人弄到公寓里面,她只把沙发上放着的毛毯拿了出去,丢在躺在地上的时樾身上。

  

  人冷了就会寻求温暖,他要是不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关上门,安宁也折腾累了,她想洗个澡再睡。

  

  浴缸的热水包裹着全身,身心渐渐放松下来,到最后,她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安宁已经躺在医院了。

  

  守在她病床边上的,是她昨天救下的时樾。

  

  “我怎么了?”才一张口,声音微弱得近乎没有。

  

  安宁愣了愣,浑身也乏力得厉害,她居然起不了身。

  

  唇上一温,有不烫不冷的清水润在上面,时樾一边用棉签沾了水给她喂水,一边低声解释。

  

  “你昨天晚上在浴室关着门洗澡,缺氧差点出事,我送你来的医院。”

  

  缺氧?

  

  安宁在脑海中搜索了下,一些零碎的片段很快拼在一起。

  

  她猛地抓住时樾喂水的手腕,很用力,却用不上力,只软趴趴地搭在上面。

  

  “你怎么进去的?”

  

  时樾没有挣开,脸上看不出什么,只目光有一瞬的游移。

  

  “浴室的灯太久没关,我找不到物业,撬了门。”

  

  安宁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似乎救了个麻烦。

  

  她没有问时樾是怎么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后者也没说,两个人都像是无事发生。

  

  给安宁喂了水半个小时后,时樾扶着安宁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将枕头塞在她腰后,重新接了一杯温水到安宁嘴边。

  

  “现在可以喝了。”

  

  安宁手上使不上劲,低垂下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半,干哑的喉咙总算好过。

  

  她说话终于有了声音。

  

  “你还清了,走吧。”

  

  第3章医院

  

  一命还一命,两清。

  

  安宁知道,宋启云有派人日夜看着她,她这次进医院,宋启云不可能不清楚。

  

  时樾留在这里,等宋启云来了,她没心情去保他。

  

  恨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人在最初让她的心狠狠跳过一下。

  

  安宁困倦得紧,转过身躺下,不去管站在自己床边的时樾。

  

  双眼阖上没多久,昏沉的睡意如水,静静席卷了全身。

  

  时樾皱着眉,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睡着的女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放下被自己紧紧捏在手上的玻璃水杯,走出了病房。

  

  听着病房门关上的动静,安宁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这一次,她真的睡着了。

  

  时樾站在病房门外的走廊上,没有去理会来来往往过路人投过来的目光。

  

  他盯着拿在手里的女款长皮包,皮包是安宁的,他撬了门带走人那会儿,从客厅茶几上拿走了安宁的皮包。

  

  医疗费用,也是出自这里面。

  

  时樾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现在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社会底层人士。

  

  要他为了自尊替安宁付清医疗费用,不现实。

  

  正如同安宁要他离开,也不现实。

  

  是她先去招惹他的,他现在想活下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需要一个合适的利用对象。

  

  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樾抬起头,发现一行人正朝着安宁病房的方向走过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他认得,是本市最大的黑帮头目宋启云。

  

  握着米黄色长皮包的手指紧了紧,时樾想起自己付账时,在皮包里见到的照片。

  

  安宁和宋启云的照片,一个优雅漂亮,一个成熟英俊,的确很配。

  

  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下,时樾站直了身体,低着头,恭恭敬敬。

  

  他没有多话,要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做一个称职的手下,上面的人没有问,他就不用说。

  

  宋启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落在他身上,落在了他手上。

  

  那是安宁的长皮包,他买的,里面的合照,也是他要安宁和他照的。

  

  病房门开了。

  

  宋启云走了进去,他带来的人留在了外面。

  

  “你就是安姐在地下拳场要的人?”一个染着红毛的男人在关上门后,朝着时樾抬高了下巴道:“把你手上拿着的包给我,你可以走了。”

  

  “泰哥,不太好吧?他是安姐要的......”没等时樾回答,红毛旁边的小弟低声提醒道。

  

  阿泰嗤笑了一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老大对安宁的心思,安宁在地下拳场救下的这个毛头小子,他就算真的把他怎么了,他们老大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一边去,跟你说话了吗?”

  

  时樾抬起头,面色不变,一贯的冷淡。

  

  “安姐没有叫我把东西给你。”没有叫他把东西交出去,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他拿了她的东西。

  

  阿泰拧起了眉,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像时樾这种作派的人。

  

  明明就是一个再便宜不过的泊车司机,一个和他们一样在底下讨生活的小弟,凭什么摆出一副和他们不同的人上人模样?

  

  装什么清高,给什么人看呢?

  

  “跟你好好说的时候,把东西给我。”阿泰跨着身站着,一边抬起右手握成拳,一边搓了搓食指和拇指。

  

  时樾知道,这一茬是避不过去了。

  

  他反手将安宁的皮包插在自己后腰上,放下后摆衣服,看向阿泰。

  

  “不给,要动手,下去,挑个地。”

  

  阿泰受不得激,当场往前一摆手,喝着手下跟班就迎着时樾奔了上去。

  

  “你说挑就挑?算老几!给老子上!”

  

  一般人打架,通常都像一群野狗缠在一起互相撕咬。

  

  会点功夫的,身手好的混在其中,一眼就看得出来分别。

  

  时樾没有动手,转身就往着走廊另一头跑,他打算把人带到走廊另一头的露天大阳台里面再解决。

  

  可惜阳台外面的玻璃双扇门关了。

  

  ‘嘭’一声,他一脚踩上玻璃双扇门,借力转过身飞踢向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避开向自己挥过来的拳头,反手给了对方一记重拳。

  

  身体右侧袭来一阵风,时樾硬生生挨了下来,因为他正前方的阿泰手上多了点东西。

  

  那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他避开,就会撞上捅过来的刀尖。

  

  时樾抿着唇,将踹在自己右边大腿上的腿抱住往前,噗呲一声,是刀捅进肉里的声音。

  

  阿泰骂了声娘,一把推开被自己拿刀捅进小腿后发出惨叫的小弟,抬脚要踹时樾。

  

  “住手。”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时樾越过阿泰,往他身后看过去,安宁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走了过来。

  

  她身边没有人,可是时樾认得,那是宋启云的西装外套。

  

  “安姐。”阿泰恨恨的瞪了眼时樾,转过身,恭敬地让开路,立在了走廊左边。

  

  “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吧。”安宁淡淡看了眼滚在地上哭天喊地叫娘的小弟,皱眉道:“带他去看看。”

  

  阿泰点头,一挥手,就有另外两个手下上前,把受伤的人架着拖走了。

  

  “安姐。”时樾走到安宁旁边,将身后放着的长皮包拿了下来,递还给她。

  

  安宁没有伸手去接,她将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扔给阿泰。

  

  阿泰也认得那是谁的,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接过,总算没让外套掉在地上。

  

  “天气热,披着闷,替我谢谢宋先生。”

  

  阿泰心里苦,安宁说得轻巧,要是让他们老大见了衣服,肯定是要生气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安姐,后天是宋先生的生日。”阿泰壮着胆子开了口。

  

  要是能求到安宁替他们老大过生日,绝对能够将功补过。

  

  安宁没看他,只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时樾说道:“包里,卡拿一张给他。”

  

  时樾照做,修长手指在钱夹里上下一翻,他抽出内层的一张黑卡递给阿泰。

  

  “安姐......”阿泰吓了一跳,安宁的卡,他怎么敢拿?

  

  “我不会选礼物,你那么上心,替我挑一件合适的。”安宁说到这里,打断了还要说什么的阿泰,反问道:“还是你不愿意?”

  

  不愿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泰眼巴巴送走了安宁和时樾,苦着脸开始琢磨要替安宁买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去讨好他们老大。

  

  第4章心动

  

  有时候,猜忌可以让人改变主意。

  

  安宁坐在车座后面,看着前面驾驶位置上开车的时樾。

  

  她改了主意,把这个年轻男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时樾在医院和阿泰他们动手时,完全没有在地下拳场时那么狼狈。

  

  人数算不上一样,但是也是一个打一群。

  

  身上带了伤,还能身手如此矫健。

  

  “你真的叫时樾吗?”安宁问出了声。

  

  两个人当中,她是主导强势的一方,根本不用和时樾绕弯子。

  

  时樾看了眼车窗外的红绿灯,还有二十米左右才到街道分叉口。

  

  “有过其他名字。”

  

  医院动手的事情,自己这个雇主应该是看见了。

  

  时樾知道以安宁的身份,想查到他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不用费太大功夫。

  

  所以,他没撒谎,只是冷着眼,微一停顿后继续道:“但不想提。”

  

  莫名的难堪从心里生出,时樾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等着安宁的反应。

  

  “连名字都不想记得,那过去的事呢?”

  

  身后的雇主果然在追问,难堪又深了一分,却更多了疑惑,他为什么会觉得难堪?

  

  “过去的事也不想提。”

  

  两分火气三分试探。

  

  安宁往前一探身,用右手手上拿着的钢笔刺进了时樾后背。

  

  狠狠地,不留余地。

  

  殷红鲜血顺着笔尖流出,很快染红了时樾右肩的蓝色衬衫。

  

  他半张了下嘴呼出口气,想要借此来缓解自右肩伤处牵引至大脑神经的疼痛。

  

  手心黏腻的血水让安宁不是很舒服,她握着钢笔,把手往时樾后背衬衫上轻轻蹭了起来。

  

  “明明很能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对我动手?”

  

  隔着衬衫的轻蹭像极了情人间暧昧的调情,安宁紧紧盯着由于自己动作牵扯到伤口的时樾。

  

  他抿着唇,除了发颤的肩膀,竟是看不出有丝毫痛苦。

  

  哦,对了。

  

  还有隐忍到有些嘶哑的低沉男声。

  

  “主人不能动,恩人不能忘。你是主人,更是恩人。”

  

  安宁微微蹙了蹙眉,回答得太妥帖人心,像是一早就准备好。

  

  “那些将你狠狠踩在脚底下的贱人呢?你都不想报复吗?”

  

  是人都有欲望,她不信他没有。

  

  初见时她看得清楚,这人眼里掩藏得很好又掩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车里有一瞬的沉默。

  

  之后,时樾打破了它,回答道:“动手的报复太低级。”

  

  不是不报复,只是没想好报复的方式吗?

  

  安宁拔出刺进时樾右肩的钢笔,坐回到了后排车坐上。

  

  “宋先生查过你,很多过去的资料。你这个人,不简单。”

  

  “怕什么?”先前的试探有备而来,时樾心里压着的难堪转瞬成了怒气,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自己的右肩。

  

  不经思考的挑衅脱口而出。

  

  安宁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淡淡的,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

  

  时樾一时有些发怔,只是纯粹的觉得开心?

  

  “我怕什么?难道不是应该你担心怕什么吗?”

  

  他透过车前镜看向车座后排的安宁,后者脸上的笑多了轻松。

  

  于是,时樾也扯开嘴角,接了话。

  

  “都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可怕的。”

  

  他笑了,安宁脸上的笑却停了下来。

  

  她伸手抓住前排副驾驶位的车座椅背,借力重新坐了起来,靠近时樾。

  

  手背上一凉,是安宁的手覆上了他的。

  

  时樾愣了愣,捂着伤口的右手没有动作,直到被安宁皱着眉用力扯开,他才回过神。

  

  方向盘打了个转,拐进第二条街道的右边岔路口,继续向前。

  

  时樾能感觉到,安宁伸手捂着他的伤口。

  

  他身体一僵,有些拿不准她又要做什么。

  

  却在准备又挨上折磨的警惕中,听到了安宁的声音。

  

  温柔,极具诱惑力。

  

  “这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车里骤然靠近的香水味道并不浓烈,伤口被人贴着轻轻落下一个吻,时樾刹那间心跳如鼓。

  

  他握紧方向盘,突然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安宁面前提及过去时觉得难堪。

  

  第5章绑架

  

  一瞬间的动心,可以确认为,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好感。

  

  至于好感会不会变成喜欢,再加深成爱,就要看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时樾之前就知道安宁是宋启云向外宣布的未婚妻,他想要接近宋启云,最快的方法就是接近安宁。

  

  只是他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做,去地下拳场,是一场超出他计划外的苦肉计。

  

  那些拳场保镖,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会不还手挨揍,纯属意外。

  

  他刚刚从以前警校的退休教官口里得知,出卖他的人,是他最好的兄弟常剑雄。

  

  一局失魂落魄的烂醉不尽人意,误打误撞闯了拳场,想着被人揍清醒也是一件好事。

  

  可他没想到,会被安宁救下来。

  

  “哥,安姐叫我带你去订制工作服和私服。”车窗外面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个阳光朝气的青年,他等时樾摇下车窗后,就笑眯眯的凑上前道。

  

  时樾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上身浅蓝色衬衫,里面一件纯白背心,下身牛仔长裤,套一双灰色白边的慢跑运动鞋。

  

  做一般的司机,是没什么问题。

  

  他想起早上送安宁到公司时,安宁看到他后微微皱起的眉,终是松了口。

  

  配她,的确有些不太像样。

  

  “现在?”

  

  青年点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道:“哥,我叫郝杰。安姐说,你得马上去,她开一个小时的会下楼来,咱也就订制完衣服回来了。”

  

  最后的一点犹豫被掐灭,时樾抬手开了副驾驶位置旁边的车门:“上车。”

  

  郝杰从善如流,时樾比他更利索干脆,他刚坐到副驾驶车座上,时樾就发动车开了出去,差点没把他整个人从车上甩出去。

  

  他连忙心惊胆战的关上车门,长出一口气,领着时樾到了离公司两条街的私人订制店。

  

  身高、肩宽、腰节等等,量完该量的,订制师傅问起了时樾的要求。

  

  “随便。”时樾的耐心告罄,也不去管在自己身边大呼小叫说这怎么能行的郝杰,转身就往店铺外面走。

  

  他不太放心把安宁一个人放在公司里,在训练营待的那几年,唯一的收获是直觉。

  

  直觉告诉时樾,安宁今天不太对劲。

  

  郝杰拿他没办法,只得留下善后,安抚气得直瞪眼的师傅,赔笑着说了时樾工作服的要求。

  

  至于私服,安姐说了别让时樾丢她的脸,那肯定是什么都要准备上几套的。

  

  一老一少在店铺里合计着订制要求。

  

  开车回了公司楼下的时樾却是心里一阵不安,没等他下车去找安宁,他就听到楼下保安手忙脚乱叫着报警和通知宋启云的动静。

  

  “安姐被人带走了!快点报警!宋先生,还有宋先生,快点打电话!”

  

  脑袋里顿时像是炸开了一样,时樾脸色阴沉,他下了车,大步走到保安室,将阻拦自己的保安一把推开,开始调取他不在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看。

  

  人是从他走以后就下来的,也是从公司正门门口被几个人打晕绑上面包车带走的。

  

  他眯起眼,这不像是安宁的作风,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保镖跟着安宁。

  

  可是在安宁下楼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保镖跟着她。

  

  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录像,在保安室里翻来覆去的循环着,时樾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

  

  他隐约猜到安宁可能是要做什么才支开他的。

  

  绑走人的手段很拙劣,连监控都没有避开,绑架的人,要么是丝毫不顾忌,要么就是知道他们会把安宁被绑走的消息告诉给他们想要告诉的人。

  

  安宁身边能够被威胁的谋利对象,除了宋启云,时樾想不到别人。

  

  “宋先生的电话是多少?”他看向被自己打翻在地的保安,如狼双眼满是戾气。

  

  保安见过的人多了,知道时樾不好惹,也认出时樾是安宁的司机,没有再隐瞒,他说出了电话号码。

  

  一串数字拨完,嘟嘟两声,对面的人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宋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询?”

  

  “安姐出事了。”时樾看着保安室电话座机上显示的时间,中午,十一点三十分,他微微闭了闭眼,敛去戾气:“我想找宋先生。”

  

  安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椅子上的方瑞山——宋启云最近参与竞标城郊地皮的竞争对象。

  

  而她则在一间废弃仓库里,手脚都被绳索捆着。

  

  “方总,这是什么意思?”她朝着方瑞山问道,心里却很清楚,宋启云要的理由,现在有了。

  

  两个人,明面上都是公司大老板,资产上千万的富商,底子却是洗不干净的字头成员。

  

  一个字头,一个涉黑势力。最近K字头掌权的话事人退位,在选新的话事人。

  

  方瑞山和宋启云,就是K字头里最热门的当选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方瑞山前倾下身体,交叉双手杵在膝盖上向安宁靠近:“我想要宋启云死。”

  

  安宁忽而笑了笑,她靠在背后的墙上放松了身体。

  

  “我一个女人,怎么能帮方总这么大的忙?我的父母都是他杀的,你觉得他会为了我来送死吗?”

  

  方瑞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他不来,你就跟了我,怎么样?”他说完,不等安宁回答,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还是算了,我对二手货不感什么兴趣。不过,我的手下们,应该会很喜欢。”

  

  安宁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呼吸困难,她忍耐着不去挣扎,姿态顺从。

  

  方瑞山最终松开了手,他直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坐在水泥地上的安宁,这个连咳嗽都压抑着不敢发出太大动静的女人。

  

  “为了等到他来救你,你还真能忍。”他嘲讽着,眼里有些复杂。

  

  安宁抿着嘴唇闷声咳得辛苦,她为的不是宋启云,是她自己。

  

  都是一个字头的人,宋启云要对方瑞山动手,必须有一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她就是那个理由。

  

  她也清楚,方瑞山对她有一两分心思,不是情,是她手上百分之十的股份。

  

  只要她足够识趣,就能凭着仅剩的一点利用价值暂时保住自身安全。

  

  第6章选择

  

  半个小时后,宋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宋启云收到了被方瑞山叫人专门送来的废弃工厂监控录像,电脑屏幕里闷声咳嗽的安宁,他看到了,在办公室等他吩咐做事的时樾也看到了。

  

  “方总让我告诉你,要想你的女人没事,看了录像就一个人跟我去仓库。今天晚上的字头话事人选会,你也不能出现。”

  

  负责送东西过来的小弟战战兢兢。

  

  宋启云皱起了眉,选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星期,方瑞山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字头里的那些老人,恐怕要变卦。

  

  他必须立刻联系到他们探探虚实,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就请他们早点入土为安也算他做小的一份心意。

  

  安宁那边,他不能去。

  

  方瑞山能这么光明正大,仓库他去了,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带上人去,也会拼得元气大伤。

  

  晚上的选会,没点用得上的人,怕是和他去仓库差不了多少。

  

  “一个女人,没了就没了。”宋启云眼里阴寒一片,他拉开抽屉,拿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一声破空,站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送信小弟中了枪,捂着左边腰腹倒在了时樾身上晕了过去。

  

  宋启云眯起眼,那一枪,他瞄准的是心脏。

  

  时樾拉了一把,被打中的位置才成了腰腹。

  

  “安姐对我有恩,宋先生,让我去把安姐带回来。”时樾定定的看着宋启云,扮演着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请宋先生同意,就算我死,我也会把安姐带回来。”

  

  宋启云审视了他一会儿,眉头紧了又松。

  

  他是不想安宁有事的,算计安宁作诱饵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安宁死在方瑞山手上是最好的结果,一个死了的未婚妻,比一个活着的未婚妻更能成为他名正言顺报复的理由。

  

  到现在,宋启云仍然这么认为。

  

  “去吧。”他顿了顿,在时樾扛着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又叫住了人:“救不了,就让她走得痛快些。”

  

  时樾握着门把锁的手一紧,没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他扛着送信的人坐电梯下了楼,将人扔上车里的副驾驶后,随身携带的军用折叠刀照着左边腰腹伤处刺了进去。

  

  被刺的人立刻就醒了,痛得哇哇大叫。

  

  “闭嘴!”威胁些又将刀往里深了几分,时樾眼里隐忍许久的戾气尽现,冷着声喝道:“你给我好好看着路,太晚找到安姐,你没时间救命!”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送信的人没有耍花招,他在失血过多快晕过去之前把时樾带到了G市城南郊外的一座废弃工厂仓库。

  

  时樾一下车,就被听到动静的打手们拿枪架着送进了仓库。

  

  他四下一打量,在仓库最左边天窗下看到了安宁。

  

  “宋启云那个缩头乌龟让你来的?”从仓库二楼下来的方瑞山皮笑肉不笑,他看了一眼时樾,然后转向了安宁。

  

  “看看,这就是你在等的未婚夫,随随便便找个手下来陪你下黄泉。”

  

  “我告诉过方总,我对宋启云无足轻重。”安宁神色平静,淡淡答道。

  

  她的态度一如往常,落在此时此刻的方瑞山眼里却变了味儿。

  

  他没能威胁来宋启云,就说明晚上有一场硬仗要打,说明他忙活了半天只是一场空,像个蠢货一样白白在宋启云面前闹了笑话。

  

  方瑞山心火骤起,再看向安宁的眼里充满了恶意。

  

  “你还记得,我说过些什么吧?”他从身边打手里点了几个人出来,即将报复的快感让他笑得有些狰狞。

  

  “都过去,尝尝宋启云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也让她享受享受!年纪轻轻的守着一个老乌龟,多浪费!”

  

  仓库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宋启云年过四十,这是所有人知道的事情。

  

  而且他至今没有儿女,传在外面就有说他身体有问题的。

  

  时樾脸色一变,他看向被四五个男人围上去的安宁,后者脸上仍然淡淡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害怕。

  

  “等等!”

  

  刚一叫出声,时樾右腿膝盖后面就被他旁边的人狠踹了一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一摔,他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耳边响起了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时樾权当听不见,他朝着方瑞山叫道:“方总,欺负一个女人算不上什么本事!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安姐是宋先生的人,他不会不管她的!”就算他不管,他也会管。

  

  脑袋上又挨了枪座后托一下,直砸得他头晕脑胀。

  

  眼看着安宁那边已经有人压在了她身上,时樾极力控制的情绪终于崩溃,无法再冷静:“方总!你想出气,可以杀了我!宋先生让我来,是让我死在安姐前面的!你要动她,先杀了我!”

  

  他握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枪,反手一推,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方瑞山,右边背上立刻挨了一枪。

  

  剧烈的疼痛让时樾胸口一闷,吐出血摔在了离方瑞山仅有两步的地上。

  

  “你们滚出去。”方瑞山抬脚踩在时樾的脑袋上,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好。

  

  正在安宁身上解皮带的手下站起了身,和其他几个等在边上的对视一眼,很快悻悻出了仓库。

  

  见安宁逃过一劫,时樾心下稍松,他咳嗽着,等着方瑞山的下文。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看着我手底下的人轮了安宁。第二个……”略一停顿后,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你当着我的面,在这里,上了安宁。”

  

  被他踩在脚底下的时樾不是忠于宋启云的吗?他倒要看看,等他把时樾和安宁上床的视频送给宋启云,宋启云会怎么对待这一对‘奸夫淫妇’。

  

  还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期待。

  

  时樾和安宁都是一怔。

  

  后者空洞的眼里多出些惊慌,比起之前的‘淡淡’,总算又有了些人气。

  

  前者心里亦是惊涛骇浪,翻涌不止。

  

  “怎么样?你选哪一个?”方瑞山加重了脚上的力气,短暂的等待和位置让他开始不耐烦:“我数三个数,答不出来,就便宜我的人。”

  

  第7章她不想

  

  安宁紧紧盯着时樾,她想要移开自己的目光,但是没有用。

  

  难以言喻的不堪、痛苦交织在一起,演变成她最厌恶的无力。

  

  呵,怪谁呢?

  

  砧板上的鱼肉,他和她都没有选择。

  

  安宁扯开嘴角,慢慢的往上扬起,冲时樾笑了。

  

  眉眼间是风情万种的妩媚,惑乱人心。

  

  可以选的话,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做人得知情识趣,宋启云想要拿她打破僵局,她拒绝也改不了现实,那不如接受。

  

  谁都一样,接受就好了,她得活着。

  

  “对不起了,安姐。”时樾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喜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背后是方瑞山张狂的大笑。

  

  一步,两步,三步。

  

  时樾慢慢走近安樾,安樾抬着眼看他,突然想起自己缺氧被送进医院的那个晚上。

  

  门外响起的门铃声,也是这样,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她摸黑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时樾。

  

  他说她不喜欢地下拳场的人,所以中途打伤了人逃跑,单独来见她。

  

  时樾蹲下身,把她从躺着的水泥地上扶了起来。

  

  安宁靠坐在冰冷生锈的仓库铁墙上,看着时樾靠近她,伸手替她理了理弄乱的刘海。

  

  一个轻吻隔着刘海亲在了额头上,没有停下来,细密的亲吻顺着往下,在耳边缠绵。

  

  安宁僵着身体闭上眼,一颗心突的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紧,紧到她呼吸都不由得滞了滞。

  

  ‘你想不想?’

  

  这四个字,是时樾借着亲吻在她耳边问出的窃窃。

  

  从来都只有人告诉她利害,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包括她自己。

  

  安宁眼睑轻颤几下,哑忍的情绪几近崩溃,终于崩溃。

  

  眼泪从左眼流了出来,落到时樾扶在她腰间的右手手背上。

  

  她是不想的。

  

  时樾眼里的暗色浮动着,重新沉了下去,他贴在她耳边厮磨。

  

  ‘信我,跑。’

  

  腰间的摩挲适当重了几分,安宁睁开眼,被时樾抱进了怀里。

  

  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反绑着的手背碰到了刀身。

  

  冰凉,一晃而过。

  

  手上松了,安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时樾握着她的双手,整个人都覆在了她身上。

  

  距离近到不能再近,听到的,就是彼此的心跳声。

  

  右边耳垂被不重不轻的咬了下,伴着轻微刺痛响起的两个字让安宁猛地回过神。

  

  ‘刺啦’,时樾划开她腿上的绳索,用力将人往仓库开着的后门方向一推。

  

  “走!别回头!”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上拿着的刀直飞向方瑞山,正中咽喉,狠狠刺了个对穿,一刀毙命。

  

  趁着留在仓库的打手愣神之际,时樾两个箭步上前,打伤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抢了枪转身就往安宁逃走的后门追了出去。

  

  身后很快响起一干人乱作一团的叫骂声,还有追过来的脚步声。

  

  时樾出了仓库后门,往前一段,撞上正抓了安宁往回走的两个打手,开枪打死一个,制住另外一个挡在自己身前,又拿了把枪给安宁。

  

  “见人就打,躲在我后面。”

  

  安宁握着枪,和时樾背靠背的往废弃工厂里面退。

  

  外面守着好几辆的车,他们出不去。

  

  只能从后门这边的山路逃了试试。

  

  打手们最开始还有所顾忌,后来见他们两个人快从山路上了山,其中为首的一个黄毛就忍不住了。

  

  “不能让他们跑了,老大死了,他们跑了,我们都交不了差,都得死!”

  

  有发了话的,其他人一想也明白过来,没再留情。

  

  时樾挡在身前的打手立刻被打成了筛糠。

  

  他眉一皱,朝着追过来的人群放了两枪,拉着安宁钻进了山林。

  

  有了树林的掩护,他们比在平地上要安全一些。

  

  “站住!”后面的追兵大声吆喝。

  

  时樾看了看被自己护在山路内侧的安宁,还好,看上去并没有体力不济。

  

  “再坚持一会儿。”他安慰道。

  

  安宁突然把手上的枪对准了他,‘砰’一声,子弹擦着右边脸颊飞了出去,打中追上来想要对时樾开枪的方瑞山手下。

  

  “专心一点,我们还不安全。”她转回头,加快了脚下速度。

  

  时樾心里有些高兴,脸上就跟着多出了笑。

  

  也是,他怎么忘了,安宁不是普通的女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子弹快要拼完的时候,到了山腰尽头——一处能听得见海浪拍打声的山崖。

  

  没路了,山路顺着上来是山腰这块没路的山崖。

  

  安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皱着眉,开始想要怎么做才能从已经追到山崖的追兵手上离开。

  

  “没用的。”时樾一边护着她往身后崖边退,一边看了看逼近的众人。

  

  “安姐,你要不要再信我一次?”这一句询问,他压低了声音。

  

  安宁微微怔愣,他们已经退到不能再退了,时樾自己也说了没用,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以吗?”

  

  她偏过头,发现时樾脸上竟是带着笑,一点都没有大难临头的自觉。

  

  “你能让我不死,我就信你。”

  

  时樾笑出了声,他冲着疑惑望着自己的安宁眨了眨眼睛,回身抱过安宁直直往山崖下跳了出去。

  

  没有丝毫商量,安宁除了紧紧回抱住时樾,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耳边呼啸穿过的冷风。

  

  估摸着快到了,时樾一用力,抱着安宁转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以他垫底,坠进了山崖下面的海水里,飞溅起一片浪花。

  

  安宁受到的冲击并不大,在短暂的浮沉后,她从海里游了出来,一边喘着气呼吸,一边四下寻找时樾。

  

  蓝色的海面上,除了浪花,还是浪花,没有人。

  

  她看不到他。

  

  心里一紧,安宁重新下潜到海水里,果然,在离她不远的左下方发现了往下沉的时樾。

  

  她迅速游过去,一把抓住时樾的右手胳膊,离得近了,才看见时樾后背周围的海水是橙红的。

  

  安宁抱住失去意识的的时樾,抿了抿唇后,她对着他的嘴贴了上去,一边给他渡着空气,一边带着人往海面游。

  

  时樾受伤了,之前被方瑞山打中的枪伤。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带他回到岸上,去找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安宁在快脱力前总算将时樾一起带出了海面,她喘着气,怕再待在海里会没有力气,也怕山崖上的人会到崖底开搜寻他们的踪迹,只歇了几分钟,就继续扶着时樾往岸上游了。

  

  必须得快点离开这里。

  

  第8章求生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安宁凭着一股劲儿把时樾拖着游到了海岸边上,他们刚冒了个头,没等安宁脚下踩在软滑的沙滩上踩稳,背后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吞没了她和时樾。

  

  眼前一黑,安宁只来得及下意识抓紧时樾,随后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被强烈的阳光晒醒的。

  

  安宁伸手挡在脸上,眯着眼犯了会儿晕,才反应过来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时樾呢?

  

  两只手上都没有抓着人,她猛地从身下的沙滩上坐起来,起得太急一阵头晕眼花,又直直栽了回去。

  

  安宁摔得扭曲了身体,她趴在沙滩上缓了缓,往四下一看,在不远处看见了半个身体泡在海水里的时樾。

  

  心里顾不得高兴,她连爬带滚的直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了时樾身边,俯下身双手穿过时樾的胳膊,开始把人往沙滩上拖拽。

  

  安宁没忘记,自己之前快上岸的时候是怎么晕过去的,时樾腰以下的半个身体都泡在海水里,要是再被浪卷走,她没有那个能力去找到他。

  

  双手发颤得厉害,她体力透支使不上劲,只有咬牙硬撑。

  

  一步一步的,安宁终于顶着头顶正盛的日头,把昏迷不醒的时樾拖拽上岸,远离了打着浪花的海滩边沿。

  

  她心神一松,整个人跌坐到沙滩上,当了时樾的垫背,两个人摔在一起。

  

  “时樾,时樾……”安宁一边叫着时樾的名字,一边伸手拍打着他的脸,企图把人叫醒。

  

  没有反应,除了微弱的呼吸和烫手的温度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发烧了……

  

  安宁想起时樾后背上的枪伤,心里惶惶,伤口出问题了吗?

  

  她尽量坐直了身体,让时樾靠在她身上,然后伸手去脱时樾外面穿着的蓝色衬衫。

  

  湿衣服脱着费劲,几乎是黏在身上,安宁怕动作太大扯到时樾的伤口,索性直接从后面环住了时樾的腰,让他靠在自己右边肩上,整个人都贴在她的怀里。

  

  离得近了,手上的力气就好使得多。

  

  左边的衣袖脱掉,安宁扶起时樾看了看,不在左边,那就是右边。

  

  她收拢脱下的半边衣服往右一扯,再脱掉时樾身上最后一件白色背心,血肉模糊的两道伤口出现在眼前。

  

  一道靠近他右肩,横向的,刚愈合又裂开,是她之前用钢笔刺的。

  

  另外一道在下面一个食指的距离,是一个小圆形血洞。

  

  皮肉外翻的枪伤,安宁能够看到冒头的手枪子弹。

  

  当时中枪的距离太近,才会打得这么深。

  

  她紧紧咬住下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子弹不能一直留在时樾的身体里面,她要把它从里面取出来。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小刀之类的工具,安宁试探着用右手食指轻轻摸了摸。

  

  能够很明显摸到突出来的子弹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上下左右的轻按着,渐渐找准了子弹头的位置,然后猛地将食指插进了伤口。

  

  在摸到子弹后,安宁又往前确定了一寸,没有了,她弯曲手指迅速将勾住的子弹从时樾后背抠了出来。

  

  很顺利,她看了一眼被自己丢在沙滩上的子弹头,完整的,闪着光。

  

  没事了,没事了。

  

  安宁喘着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时樾后背伤口又在流血了,她不能怕,她要想办法。

  

  “……嗯。”似是对安宁取子弹的疼痛起了反应,昏迷着的时樾神色痛苦,嘴里也发出了低微的呓语。

  

  “时樾!时樾!你醒醒!”安宁离他太近,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首当其冲,她一边叫着时樾,一边拍着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无济于事。

  

  安宁只得放弃向时樾寻求帮助的想法,她扶着时樾,让他暂时趴在沙滩上,然后脱掉了自己外面穿着的外套。

  

  太阳晒干的外套,刚刚拖拽时樾弄湿了,好在现在是秋末的十月,她穿的外套厚一些,里面穿的薄毛衣还是干燥的。

  

  安宁撕了毛衣里的吊带衫下摆给时樾暂时包住后背伤口,然后将脱下的毛衣穿在了他身上,最后她换上了时樾的衬衫,拿了背心一个人进了岸边的树林。

  

  醒的时候,安宁就发现了,她和时樾所在的海岸,不是之前的地方。

  

  没有山崖,就说明他们被海浪卷到了别的地方,暂时安全。

  

  时樾待在沙滩上,比她扶着他一起进树林安全。

  

  树林里要是遇到什么,两个人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安宁想在树林里找找水源,海水是不能喝,也不能用的。

  

  时樾发着高烧,她找到淡水水源才能给他喂水。

  

  不吃东西没关系,水不能不喝。

  

  可能是老天爷终于眷顾了他们,安宁在进了树林往里面走了一段后,她隐约听到自己左边有水流流动的声音。

  

  她握紧路上捡的树枝,循着声找了过去。

  

  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下来的水流聚在一处泥地圆坑里,形成一片和井似的水源。

  

  安宁朝周围扫了一圈,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只有她自己。

  

  她蹲下身去用手盛了一些到嘴边,淡淡的清甜,不咸不涩,的确不是海水。

  

  找到水源了,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怎么把水装着带给时樾。

  

  用手是不可能的,衣服吗?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企图找到一些可以装水的东西。

  

  岛上应该是不会有竹子的,树林里的树放眼望去都是叶子小的普通树木,用叶子也不现实。

  

  安宁最后只能舀水先清了清拿来的白色背心,然后浸透着带走出了树林。

  

  她回到沙滩上,时樾仍然趴在原地躺着没什么动静。

  

  安宁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将时樾扶起来,捧着他的脸,嘴对嘴将含着的淡水送了进去。

  

  昏迷中的时樾本能索取能让自己舒服一些的清凉,安宁脸色一僵,想要把人推开,又顾忌到时樾后背的伤口。

  

  她沉着脸,等时樾消停,将人侧了个身靠在她身上,报复性用浸满水的白色背心往时樾脸上一盖。

  

  “咳咳咳……咳咳……”口鼻一下子被背心流出的水流呛住,时樾咳嗽了起来。

  

  安宁心里火气顿消,她伸手欲拿走时樾脸上的湿衣服,却被人猛地握住了手腕。

  

  眼前场景一番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安宁被人掀翻摁在了沙滩上。

  

  “安宁?”刚刚清醒过来的时樾头脑一阵阵发晕,他眼睛微微睁大,居高临下,神情错愕。

  

  “我们……”没问完的话被脑海里纷涌而来的画面打断,时樾松开手,从安宁身上离开:“抱歉,我烧得晕了头,以为有人对我不利。”完全是训练营待久了养成的条件反射。

  

  第9章终于醒了

  

  安宁没想到的是,时樾在扔下解释后,又晕了过去,她被晕过去的时樾压在沙滩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推起来,自己也坐了起来。

  

  “还不如不醒。”安宁皱着眉嘟囔,时樾不光是额头上的温度发烫,现在连身上也开始发烫了。

  

  头顶的太阳渐渐被风吹过来的阴云挡住,安宁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开始刮大了些的海浪,知道自己不能再和时樾待在沙滩上。

  

  要下雨了。

  

  就算不下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上蔓延了一段的海水水位,也预示着海水在涨潮了。

  

  他们不想被潮水卷走,最好尽快找到一处地势高的地方。

  

  安宁拖拽着时樾起了身,让他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然后揽着他的腰,努力的往树林走。

  

  他们在的好像是一个没怎么开发过的荒岛,岸边树林里都是杂乱无章的树木和草丛,没有可以真正下脚的山路。

  

  越往林子里面走,越是这样,到最后,安宁只能走几步停下来,掰断拦路的树枝。

  

  实在过不去的只能又绕开,等她终于找到一个位置相对高于地平面的山坡,她手上,腿上,背上,甚至是脸上都被树枝和上面的叶杈划伤了好几处。

  

  时樾右手胳膊和腿上有几处,不过都不深,因为有安宁做他的肉盾,挡了不少。

  

  安宁扶着时樾坐在山坡的泥地上歇了下来,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坐下就不想起来,走路时一直发抖的双腿更是彻底不受控制。

  

  发着抖,停不下来。

  

  靠在她身前的时樾倒是睡的沉,除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比她要好得多。

  

  她伸手往时樾脸上掐了一把,恶狠狠的,只在上面留了个微红的指印,手上乏得太厉害。

  

  “时樾,要下雨了,你再不醒,我把你丢在这里,一个人找地方避雨了。”

  

  说一句话就喘两下,安宁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念着说着,她没抱什么希望,单纯想找个人说话。

  

  心里交叠不止的希望和绝望拉扯得她很难受,头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雨滴打在周围的树叶上。

  

  下雨了。

  

  安宁挣扎着,想要扶着时樾从地上站起来,体力透支过度,又没有进食,让她只能扯着时樾的衣袖手指颤抖。

  

  受了伤还发烧的人,要是淋一场雨,会烧成肺炎的吧。

  

  他们在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小岛上,没有药品,真的生了病,就治不好了。

  

  “时樾,你醒醒。”安宁急红了眼,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时樾要是死了,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光是想想她会一个人困在这里,安宁都觉得快发疯。

  

  “你醒醒,你起来啊!时樾,你醒醒,我们起来去找地方躲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啊!”

  

  ‘哗啦……’

  

  安宁吓了一跳,不是渐渐密集的雨声,声音是从山坡下面传过来的。

  

  她抱着时樾定了定心神,顺着声源看了下去。

  

  白色的,一波一波往上漫。

  

  是浪花!是海浪!

  

  安宁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海水涨潮了,已经漫进了树林。

  

  离他们所在的山坡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现在在下雨,很难保证涨潮的海水不会借着雨势漫到山坡上来。

  

  生平第一次,安宁气急败坏的爆了粗口。

  

  她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时樾,又看了看下面退了又漫的涨潮海水,突然动了把人扔下的念头。

  

  扔下不管时樾,她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可是,时樾死了,她就是一个人了。

  

  真的要把他扔下吗?

  

  “安宁……”

  

  突如其来的呓语声又吓了安宁一跳,她做贼心虚,低头看了看时樾。

  

  后者还是昏迷着,没有醒。

  

  “……走,别回头。”

  

  和叫她从仓库逃走时分毫不差的四个字,安宁一怔,眼泪霎时间掉了下来。

  

  “王八蛋!”她哽着声音骂道:“不走了,不走了!今天就都死在这!你再不醒,就都死在这了!王八蛋!”

  

  时樾的确在做梦,他梦到自己去救安宁,让安宁跑,安宁没有动。

  

  他一直在叫她走,她不肯,坚持要等宋启云来救她。

  

  ‘砰……’

  

  子弹穿过安宁的脑袋,时樾猛地惊醒,头顶雷声阵阵,他对上安宁惊喜的眼,又清醒了一次。

  

  “快走,快点起来!”安宁几乎是欣喜若狂,她拉着时樾的右手胳膊,催促:“快点!海水涨潮了,到我们下边了!”

  

  时樾心里一紧,失而复得的心情冲击得他不比安宁冷静到哪儿去,他没有去怀疑安宁说的话,在她的拉扯下站起身,牵着人迅速往山坡上跑。

  

  安宁没什么力气,被他牵着跑,跟被他拖着跑没什么两样,崴了脚她也不敢吭声,只努力跟着时樾,不让自己拖后腿。

  

  一路都是拦路的树杈,两个人磕磕碰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到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山坡顶上。

  

  时樾四下看了看,山坡顶上应该处于山腰的位置,周围还是密集的树林,往前一段却多了一个矮小的山洞,就在山腰左边岩石壁下。

  

  他带着安宁走近,可以看得出来,山洞是天然形成,不是人为。

  

  “你在这里待着,我先进去看看。”时樾喘着气对安宁说道。

  

  野外的山洞没有人,可是也有可能有其他的动物。

  

  山洞矮小,里面要是有东西,不会是大型难对付的。

  

  时樾快步到旁边树林捡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半弯下腰进了山洞。

  

  山洞里面什么都没有,空间也并没有他想象的大,往里走了两米左右,前面就没路了。

  

  没有别的出入口,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一个。

  

  时樾放下心,走回到山洞洞口,对一脸紧张不安的安宁回答道:“没事,进来吧。”

  

  安宁摇了摇头,又往自己身后树林方向看了看:“我们还是再往上走,海水涨潮也不知道会漫到哪儿。”

  

  她满是担忧,时樾却是笑出了声。

  

  “不会上来的。要是真的漫上来过,不可能会一点痕迹都没有。你和我跑上来的时候,有见到过海水里的东西吗?这附近也没有被海水冲上来的贝壳、海螺之类的。”

  

  他说的自信,安宁一下子安心下来,顺着他的话也半弯下腰,慢慢走进了山洞。

  

  “鞋子脱下来。”时樾的目光落在安宁左脚上,皱着眉:“先脱了,我到外面捡些不算潮的树枝。”

  

  第10章敷药

  

  时樾再回到山洞中的时候,手上除了被雨水淋湿的树枝,还有一些安宁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这些是止血和消肿的药草。”见安宁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看,时樾出声说道。

  

  他将捡来的树枝放到一边,拿着药草和山洞里捡出的碎石块,走到了安宁面前。

  

  两块碎石块,一块稍大一些,也平一些,用来放药草,另外一块小很多,顶端还是有些尖的,时樾用来砸药草。

  

  药草很快被砸着碾碎,他把碎了的药草碎末敷在了安宁崴到的脚踝上。

  

  一阵清凉很快从脚踝上传上来,安宁能够感觉到,自己之前赶路时崴到的地方开始隐隐发痒,并且渐渐的有了些痛觉,不再像之前那样麻木到一点知觉都没有。

  

  “你干什么?”她叫住想要如法炮制碾碎另外药草敷在后背伤口的时樾,从他手上拿走了药草放到自己嘴里:“转过身去,衣服脱了。”

  

  用碎石块砸出来碾碎的药草碎末混着泥土,她崴到的脚踝没有破皮,更没有流血,所以不必顾忌会不会因此感染。

  

  可是时樾后背上的伤口不一样,哪儿能够这么胡闹?

  

  要是真的弄感染发炎了,她到什么地方去给时樾找消炎药?

  

  时樾愣了一下,他本来也是像自己嚼碎药草作敷用的,只是伤在背后,他不是很使得上劲儿。

  

  他想着,用碎石块砸了,安宁也方便上手。

  

  “嗯。”时樾转过身,嘴角微扬,照吩咐脱掉了身上的薄毛衣。

  

  毛衣是安宁的,他认得,安宁身上的衬衫,也是他的。

  

  外面的雨,不大也不小,他出去一趟,身上的衣服裤子差不多湿了个透,毕竟他们跑上来的时候,雨就一直在下。

  

  安宁一边嚼着药草,一边皱眉解开了时樾后背上被她用来包扎的衣服布条。

  

  布条也湿了,伤口周围已经泛了白,显然让雨水泡得有些发胀。

  

  “雨停之前,不准你再出这个山洞。”两道伤口都一样,安宁心里惶,强撑着平静语气,将嚼碎的药草吐到手心里,双手都搓了搓,才朝着时樾后背上的伤口一一敷了上去,又用手指碾开铺平铺均匀。

  

  背对着她的时樾闷哼了一声,她抿了抿唇,手上动作放轻了一些。

  

  察觉到她的变化,时樾眼里噙出了笑,淡淡的,愈发柔和。

  

  受一次伤,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湿衣服是不能穿了,安宁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蓝色衬衫和吊带衫,也都是湿的,根本不可能脱下来换给时樾。

  

  “你再往山洞里面一些。”她处理完时樾的伤口,走到山洞洞口,向外伸出手,由着外面岩壁上落下的雨水冲着双手。

  

  时樾捡回来的树枝,她已经看过了,半湿半干,也不知道时樾怎么找到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生起火来,两个人身上都没有打火机。

  

  往山洞里面些待着,总比在山洞洞口附近待在来得好。

  

  外面的雨水,时不时就会夹着山间冷风吹进来。

  

  安宁背对着时樾在洞口站了一会儿,手上都要冲干净了,也没听见时樾动静,忍不住出声催促道:“快点往里进去些,你身上有伤,我守着外面就行,不用你管。”

  

  她的话刚说完,后面有动静了。

  

  只是和安宁想象的不太一样——

  

  ‘嘭’一声,似乎有什么撞在了什么上面。

  

  她连忙转过身,仔细一看,竟然是时樾面向山洞内左边的岩石石壁,整个身体前倾着撞在了上面。

  

  “时樾?”不会是又晕过去了吧?

  

  安宁甩了甩手上的雨水,凑过去,伸手拍上时樾没受伤的左边肩膀:“时樾?”

  

  还是没有回答,果然是晕过去了,而且他身上的温度很烫。

  

  安宁又往时樾身边凑得更近了一些,然后把时樾的左手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小心避开他另一边的伤口。

  

  她想架着人从地上起来,进到山洞更深一些的位置。

  

  安宁身上穿着湿衣服,明明冷得厉害,隔着衣服却还能感觉到时樾的体温在发烫。

  

  他是真的烧得很严重。

  

  安宁有些后悔之前没有阻止时樾出去捡树枝,要是没有出去的话,说不定现在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很快的,当她被发着高烧的时樾反身扑到在另一边的岩石壁上后,她就没有功夫去后悔了。

  

  后背抵在岩石壁上,安宁不是很舒服的挣了挣,石壁并不光滑,上面的碎石硌人。

  

  时樾光着上身趴在她身上,肌肤相亲,无意识的轻蹭,让她呼吸一滞。

  

  他将他的头埋在她肩上,灼人的呼吸气息扑洒在安宁耳边。

  

  “好热......热......”

  

  安宁僵着身体,她恍然时樾是烧得糊涂了,意识不清醒,才会抱着让他觉得舒服的自己不撒手。

  

  她身上是冷的。

  

  顾忌着时樾后背上的伤,还有敷在上面的草药,安宁犹豫着,伸手轻轻环住了时樾的腰,好让他在她怀里趴得更稳当一些。

  

  所幸,时樾明显是烧糊涂了,他只是本能黏着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清凉源头。

  

  除了时不时在安宁身上轻轻蹭蹭,口里嚷嚷着喊热之外,也就没有其他逾越。

  

  安宁抱着人当了一回保姆兼人形降温器,她一动不动地坐到了晚上。

  

  天色彻底暗下来,视野里除了雨夜的电闪雷鸣,就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安宁紧紧抱着时樾,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害怕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觉都被雨声阻断,恐惧和不安被无限放大,安宁想,如果没有时樾,只是她一个人,她可能连一分一秒都捱不下去。

  

  “你一定要好起来。”她对着时樾说道。

  

  身上睡着的人没有回答,安宁抿紧了唇,眼睛死死盯着山洞外面。

  

  “没事的,会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时樾,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又坐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色渐亮,有了晨光,安宁才微微闭了闭困倦至极的双眼,舒缓下紧绷了一夜的神经。

  

  犹如潮水一般的睡意迎面而来,她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再之后,安宁隐约听到了时樾的声音。

  

  她真的太困了。

  

  含含糊糊应了几声,安宁终于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第11章开始撒娇

  

  她这一睡就是一个星期。

  

  时樾背上的伤都开始在结痂了,高烧也退了。

  

  “我也发烧了?”安宁抱着一衣服的野果跟在时樾身后,时樾手上也没闲着,抱着一堆生火用的树枝。

  

  “只是低烧,烧了两天就退了。”

  

  只烧了两天,那她怎么睡了一个星期?

  

  像是知道安宁的疑问,时樾一边领着她往海边走,一边继续道:“你的心思太重,诱导出了变相的水土不服,别人都是上吐下泻,你只是睡觉。可能是体质不同。”

  

  安宁没再纠结,她看着时樾熟练地用树枝钻木起火,然后腾出一只手帮着他把其他的树枝捡了过去。

  

  “中午在这里吃吗?”海水早就退潮了,冲了不少海鱼虾蟹上岸。听时樾说,他们这一个星期以来,吃的都是这些。

  

  海水涨潮了一个晚上,就又退下去了。

  

  时樾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

  

  安宁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她微微笑了笑,问道:“怎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时樾见她明明别扭还要装作无事,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用。我只是在想,安姐你适应得很快。”换了一般的女生,早就哭哭啼啼个没完,吵着闹着要回家了。

  

  “好像我们来的地方,不是什么荒岛,是度假村。”

  

  安宁面色一晒,事已至此,她不过得自在一些,还有别的办法吗?

  

  “火堆是我做的求救信号。”时樾转回了话题,没再说之前的事:“只要有过往的船只看到,我们可能就会有救。”

  

  海边上不止一处有火堆燃烧过的痕迹。每每是三处痕迹混在一排,想来时樾每次烧求救信号,烧的都是三堆火堆。

  

  “SOS?”她忍不住问道。

  

  从海岸边上看是一回事,从天上往下看,又是另外一回事吧?

  

  时樾笑了起来,像夸小孩儿似得夸了安宁:“安姐真聪明,待会儿我给你捉鱼吃,新鲜的,海鱼。”

  

  “......”安宁沉默了下,她看上去很小吗?

  

  “我没有醒的那一个星期,都没有船只经过这里吗?”她转移话题问道。

  

  “不知道。”出乎她意料之外,时樾给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

  

  岛上除了她和时樾,还有别人吗?

  

  “那些火堆......”

  

  “是我烧的。”时樾从生好的第一堆火堆里挑出一根粗壮一些的树枝,拿到后面又点了一堆火。

  

  “烧了之后,我回山洞,没再管。”

  

  安宁一愣,刚要问时樾原因,又顿住了话语,她那一个星期都是昏迷不醒的。

  

  时樾没有再管求救信号的原因,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安宁心里又酸又涩,她看着低头拨弄树枝的时樾,第一次正视他,好好看他的模样。

  

  眉眼分明,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嘴唇不是冷情的薄,也不是多赘的厚。

  

  恰到好处,看着很性感。

  

  脸不错,身材也不错,标准的衣架子,个子还高,这样的男人扔在大街上,很轻易就能受到女孩子的青睐。

  

  “安姐?”

  

  安宁回过神,发现时樾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他看着自己,神色有些古怪。

  

  为什么是这幅表情?

  

  “怎么了?”

  

  “你刚刚在看哪里?”

  

  刚刚......

  

  安宁想了下自己视线下落的位置——似乎是时樾腰腹往下......

  

  她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微微红了红。

  

  “我刚刚在想事情。”安宁为自己辩解道。

  

  时樾‘哦’了一声,安宁听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尴尬的避开时樾视线,低头装作数自己怀里的野果子数量。

  

  那是和青苹果颜色差不多的野果,比青苹果小,味道很清甜,一点属于青苹果的酸味儿都没有。

  

  因为低着头,安宁错过了时樾转过身后,忍笑发颤个不停的肩膀。

  

  先前看到的古怪神色,完全也是因为忍耐,忍得辛苦。

  

  逗弄上了心的对象,当然不能轻易让对方发现。

  

  “安姐,你看着火。我去给你捉鱼了,吃新鲜的好。”海滩上冲上来的鱼,他这几天都没给安宁吃,只喂了安宁虾蟹。

  

  海鱼一冲上岸就死了,头天吃还好,往后吃都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他皮糙肉厚,安宁不一样。

  

  “哦,好。”安宁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回过神,她猛地抬起头,对正在往海边走的时樾叫道:“站住!你身上的伤才结痂,泡了海水会发炎!不准下水!”

  

  养了一个星期,她的气色好了不少。

  

  白皙的肤色由于生气染上了一层红晕,看着很诱人。

  

  像水蜜桃。

  

  时樾微微低下头,掩去里面轻动着的暗色,心里有些失望。

  

  真是色令智昏,他也会有今天。

  

  “好,我不下水。”时樾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笑的模样,难得阳光的少年气。

  

  他是真的很高兴,望向背对着太阳的安宁,时樾微一眯眼,做了保证:“我去前面一些的浅海滩捉鱼,不下水。你就在这里等着,回来给你检查。”

  

  他说完,就沿着海岸边往前跑了个没影。

  

  安宁无奈,只得守着燃在沙滩上的火堆,从衣服包里掏出了个野果到自己嘴边。

  

  等她吃完第四个野果,时樾拿着两根插着海鱼的树枝回来了。

  

  他裤子到膝盖的地方,都是湿的,其他地方没事。

  

  安宁不太放心,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背对着我转过去。”

  

  时樾身上的衬衫是干的,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衬衫已经让时樾换了回去,穿的是比较厚一些的毛衣。

  

  安宁心有些软,她掀起衬衫,轻轻摸了摸时樾背上的伤口。

  

  附近结的痂很干燥,没有沾过水的痕迹。

  

  安宁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想去拿时樾手上插着鱼的树枝,又被时樾闪开了。

  

  “插在火堆边上就行了。我们去取点水喝吧。安姐,我渴了。”时樾眨了眨眼,神情竟是有些像讨好大人在撒娇的小孩儿,说着就把树枝一左一右插在了中间火堆的两边。

  

  安宁看得一怔,然后就忍不住发笑:“像个什么样子,走吧。”

  

  她没拒绝,把果子也放在了沙滩上,和时樾一起进了树林。

  

  之前安宁发现的水源已经不能用了,浑浊得狠,时樾沿着那处水源往上,找到了水流真正的源头。

  

  第12章你走吧

  

  水源的源头,是一条河流,盘在他们山洞位置往左的山坡山涧里。

  

  往上没有路了,是一面大概有一栋五层小楼高的岩石石壁,不知道石壁上面有什么。

  

  因为上不去。

  

  岩石石壁上还有水流流下来,想来上面应该还有水源。

  

  经过雨水的冲刷,岩石石壁下的河流没有变得浑浊,反倒更清澈了不少。

  

  能够很清楚看到底下沉淀的泥土,还有掉在里面的树枝和野果。

  

  “再过三天,没有船只经过的话......”侧身蹲在河边捧起水的时樾喝了几口,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宁:“那我们去这座小岛的另一面看看,可以吗?安姐?”

  

  那处可以捕鱼的浅海滩,是时樾在岛上四处转悠的时候发现的。

  

  只是,他不敢离开安宁太久,最远也就到浅海滩附近了。

  

  求人不如求己。

  

  之前他说的有船只看到求救信号,可能会有人来救他们,是可能,不是一定。

  

  人心这种东西,是最说不准的。

  

  时樾在想,如果能够确认方位,确认他们在距离G市多远的位置,那么他和安宁,可以用海岸边林子里的树木造一个木筏子试试。

  

  安宁和他被海浪冲到这座小岛上的时间不会太久,否则他们没到岸上,就会淹死在海里。

  

  和聪明人交流总是令人轻松的。

  

  安宁很快从时樾的分析里听出了端倪,她不可避免的有些激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根本没有离开G市城南郊外的这片区域?!很可能我们就在跳下来山崖旁边的海岛上?!”只不过换了个面向,他们在海岛的背面。

  

  “有这个可能。”时樾看向安宁因为激动抓住他胳膊的手,眼神带着笑:“安姐,海边的鱼还烤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填饱肚子。

  

  “砰!”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安宁,她拉着时樾的手一紧,从时樾眼里看到了面色难看的自己。

  

  是枪声,从山腰下面的树林里传过来的。

  

  听着位置,离他们不近,但是也不远。

  

  “有人来了。”时樾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反手拉住安宁,开始带着他往山涧左边的山林绕。

  

  他们不能下山,山洞也不能去了。

  

  自己和安宁要是真的和他所猜想的那样,是在山崖下小岛的背面,那么,他这几天在海岸边上做的求救信号,势必会引起那些寻找他们行踪的人注意。

  

  如果是宋启云的人,那一声枪响就算是想提醒他们有人来救他们,到海岸边上集合,也不会只是枪声,肯定还会传来对他们的呼叫声。

  

  可是没有,那一声枪响,于对方而言是打草惊蛇,山下树林并没有再响起其他动静。

  

  必须尽快在被人找到之前,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进行躲藏。

  

  事实证明,时樾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和安宁刚在林子里往上走了没一会儿,身后山下的树林里就隐隐有了火光。

  

  定睛一看,竟是有人在下面放了火。

  

  海水早就退潮了,这几天也没下雨,林子里的树木都没有被开发过,一丛接着一丛,几乎没有什么间隔的缝隙。

  

  一棵树着了火,连带着附近的树木都迅速烧了起来。

  

  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这把火,烧的不是山林,是他们。

  

  外面的人,应该是想用火攻,把他们逼了逃到海岸边上,来个守株待兔。

  

  就算他们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火警是不会出到这里来的,天灾人祸,人祸推给天灾,一把火烧了,最是省事干净。

  

  “时樾......”安宁看了看身后越烧越近的火势,又看了看周围从未间断过的树木,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深深的绝望。

  

  来不及了。

  

  “你别管我了,我跑不动了。”女人的体力,到底没有男人的好。

  

  安宁能够察觉到,时樾为了迁就她,特地在放慢速度。

  

  一个拖一个,再不快点,都会死。

  

  手腕上突然之间被人握得发疼,安宁惊愕,她看着时樾猛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转过身望向她的男人眼里迸出怒火,噼里啪啦,似是火星子在四溅,沉沉黑眸亮得吓人。

  

  “谁让你救我的!”来不及的,不止她一个,他的心已经不受控制,他也无能为力。

  

  “我当初说过‘不救’,是你让我走到今天,走到这里!”

  

  说的话语怨怼,神情却骤然间温柔下来。

  

  明明是恨着的,又渴望,时樾言行不一得像个失常的疯子,他笑得也像个疯子。

  

  “不要想着甩开我,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不要叫我走。”

  

  “你......”安宁愣住,她在此刻,才恍惚明白,自己当初救下的男人是一匹很难驯服的狼。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瞳孔猛地收缩了下,里面倒映着突然倾身吻在她唇上的时樾。

  

  不是仓库时的胁迫,也不是跳海后的渡气,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吻。

  

  充满了侵略的意味,不给被侵略的对象丝毫机会反抗。

  

  “我想这样对你。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再说多余的话,跟着我,跟在我身边就好。”

  

  抿着被时樾重重咬出血的嘴唇,安宁没时间,也没机会拒绝。

  

  时樾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前,她踉踉跄跄,一如她的心跳——

  

  在身体里历久经年,再一次摇摇晃晃。

  

  安宁和时樾,最终还是躲过了一劫。

  

  天公作美,雷声阵阵下,时隔一周的海潮复涨,身后的火光渐渐被海水和雨水浇了个中断。

  

  藏在另一处山体岩石石壁缝隙空间里,安宁喘着气挣开了时樾的手,她摸着手腕上有些红淤的痕迹,避开了凑过来的时樾。

  

  说是避,也不恰当。

  

  山体缝隙里的空间勉强能够容得下两个人站在一起,越往里越窄。

  

  她靠在缝隙口进来些的山壁上,时樾站在她对面,两个人挨得太近,近到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

  

  安宁避开,顶多只能算是收回手放在身侧。

  

  “等离开这里,你就走吧,回你原来的世界。”她没看时樾,时樾之前的神情太深刻,到现在,安宁心里都还在隐隐发着颤。

  

  “继续待在我身边,不会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会变得更难看。喜欢活在阳光下吧?我和宋启云,我们的世界,里面看不见光。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会给你一笔补偿费,足够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第13章时式求爱

  

  时樾皱起了眉,他不喜欢安宁现在的样子,极力和他撇清关系又划清界限。

  

  视线落在安宁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上,时樾眸色微沉,有掠夺的光在浮动。

  

  “我不走。”他一伸手,撑在安宁双肩旁边,山体缝隙狭窄,突如其来的‘壁咚’,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近到安宁仿佛一说话,就能碰到时樾的唇。

  

  他俯着身,面对面,嘴唇离安宁的——不到两厘米。

  

  安宁的心突然跳快了起来,她忍不住用手揪住时樾衣服的下摆,用力揪着,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的情绪冷静一些。

  

  她知道,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不应该什么都不说,不应该放任时樾再吻上她的唇。

  

  轻柔的,不似先前那般具有侵略的攻击性,更像是安抚。

  

  “我可以帮你。”报复,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都是一样的。

  

  破了的嘴唇被亲得又麻又痛,安宁闭上眼:“条件。”她不信,一个人会毫无理由的帮另外一个人。

  

  更何况,眼前的男人是狼,不是羊。

  

  “试着接受我,和我交往。”

  

  安宁‘唰’地一下睁开眼,她拧眉,从她唇上离开的时樾笑得好看,他舔着嘴上沾到的血迹,那是她唇上的。

  

  脸上温度不受控地攀升。

  

  “我有未婚夫。”

  

  时樾点头,脸上的笑又多了些:“未婚夫而已,你不喜欢他……”顿了顿,语气是笃定的愉悦:“还想弄死他。”

  

  安宁冷下脸,心思被轻而易举戳破的难堪,她懒于应对他。

  

  想弄死对方的,又何止她一个。

  

  宋启云也想她死,他可以救她,却没有。

  

  明知道她会死,还是让她做了诱饵。

  

  男人的喜欢,都太过轻易和廉价。

  

  眼下,又多了一个。

  

  “你不答应,等回去,我就告诉宋启云,你被我上了。不止我,还有方瑞山的其他手下。”

  

  无所不用其极,利诱不够,威逼来凑,说的就是时樾。

  

  他又在安宁唇边厮磨,说着令人心惊的混账话,却温柔得如同情人。

  

  “好不好?安宁?”

  

  被叫了名字的人咬牙切齿,直觉得自己当初是引狼入室。

  

  “……好。”

  

  宋启云要是知道,不管有没有,他都不会放过她和身边这人。

  

  安宁张嘴往时樾唇上重重一咬,似是泄愤,又似是报复:“你帮我,我也会帮你。”时樾的过去,她让人查过。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你后悔来威胁我。”

  

  彼此都有把柄,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这样,才能够心安。

  

  “欢迎监督。”时樾低着头轻笑,就着安宁的‘主动’反客为主,腥甜在两人嘴里蔓延。

  

  唇齿间,是见了血的抵死缠绵。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安宁推开越发不规矩的时樾:“够了。”

  

  “嗯。”时樾应了声,也不为难她,见好就收。

  

  “我去看看。”他说着,想从山体缝隙里钻出去。

  

  “不行。”安宁拉住他,摇头:“等雨停。”时樾身上有伤,那些追兵不知是死是活,他要是淋了雨又发高烧,她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时樾这一回却没有顺着她,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说不定下着下着又大了。

  

  “你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那我也去。”安宁实在忘不了之前时樾晕倒的事迹,她想着自己跟出去,也好以防万一。

  

  “不行。你是累赘。”时樾不留情面,直指问题中心。

  

  “我没第二把刀,应付不了第二个方瑞山。”

  

  安宁身体一僵,她想起之前在仓库时被方瑞山手下围住轻薄的画面,遍体生寒。

  

  “乖,我很快回来。”手背上一暖,是时樾握住她的手。

  

  听得出来,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安宁微微皱眉,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被这么一打岔,踏实了一些。

  

  松开手,她冷声赶人:“别忘了,你在追求我。我不接受死人的追求。”

  

  时樾笑了下,探身继续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在安宁脸上亲了一下,才迅速从山体缝隙里钻出去跑远了。

  

  剩下安宁愣在原地,她慢慢抚上被时樾亲过的地方,动了动唇,从齿缝间挤咬出一声‘小王八蛋’。

  

  从山体缝隙看出去,天色没有之前那么阴沉,看样子,雨是下不了太久。

  

  可是,她和时樾到海边沙滩上生火时已经是中午,再折腾下去,就算不下雨,天色也要黑了。

  

  想要一把火把他们逼出去的那些人,最好是都被涨潮的海水卷走。

  

  不然,就麻烦了。

  

  安宁在想,这一波先来找他们的人到底是谁的。

  

  方瑞山死了,死在时樾手上,有不少方瑞山的手下亲眼见到。

  

  消息一传出去,他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就算不为了替方瑞山报仇,也会有想要借此上位顶替方瑞山在K字头位置的人。

  

  怕是他们回去,宋启云那边,也会把时樾交出去。

  

  惦记方瑞山位置的人太多,有那个实力上位的,却没几个。

  

  除了宋启云,也就是大头二和洪爷。

  

  到底是谁?

  

  安宁靠在岩石壁上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惫。

  

  如果是大头二,他和宋启云不对付,一定会趁机下杀手。洪爷和宋启云关系不好不坏,和她却有些渊源。

  

  是洪爷的话,她能暂时保住时樾。

  

  但是都放了火,是大头二,还是方瑞山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安宁思虑重重,想不出头绪,只能耐着性子在雨停后等时樾回来。

  

  时樾也没让她等太久,之前保证的‘很快’,还真的是‘很快’。

  

  “你怎么把他也带回来了。”安宁从山体缝隙里钻了出去,神色不满的看了眼被时樾抓回来的黄毛,后者奄奄一息,脸上都是血。

  

  之前在废弃工厂里,就是他挑动众人情绪将他们逼到了山崖边上,也是他在仓库里压在她身上解了皮带。

  

  “暂时还有用。”时樾压下安宁对准黄毛的手枪,那是他之前从黄毛身上拿走的。

  

  安宁看向他,又看了看被时樾拖在地上的黄毛,她发现黄毛脸上的血不是脸上有伤,而是舌头没了。

  

  第14章五杀

  

  “你做的?”安宁问道,看向时樾的眼神有些复杂。

  

  “当初在地下拳场,你是故意没还手。”明明是疑问,却说的肯定。

  

  时樾也不隐瞒,他对着安宁露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被人出卖,心情不好。我就是去挨打的,要不是你,肯定会进医院。”

  

  满脸的写着‘有你真好’,这投机神色让安宁看得嘴角一抽,不是她的错觉,时樾好像在他面前放低自己的次数在增加。

  

  可怜巴巴,放低自己,博取同情和好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撒娇吧。

  

  “你不觉得这种时候,你应该安慰我一下吗?”

  

  ……果然,是撒娇。

  

  安宁眯起眼,抬手往时樾头上揉了揉,权当做自己在哄小孩儿:“安慰。说正事。”拔了别人舌头又带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时樾蹭了蹭安宁的手心,也不介意她的态度,他踢了下地上躺着的黄毛,解释道:“他身上有无线电对讲机,我叫他让人等退潮来岛上接人,拔掉舌头,是不想他多话。”

  

  说完,时樾将别在腰后的无线电对讲机跟手枪拿出来,递给了安宁。

  

  “防身。”

  

  “你呢?”东西都给了她,那他呢?

  

  时樾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军刀,安宁看着眼熟,这好像是之前他飞到方瑞山脖子上的那一把。

  

  上面还沾着些血迹,新鲜的。

  

  安宁看了看地上的黄毛,不说话了。

  

  “林子里应该还有几个,我们来玩个游戏。”时樾笑眯眯道,折叠军刀是黄毛带来的,取之于用之于。

  

  剩下的人,就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了。

  

  天灾人祸啊,岛上都起了火涨了潮,烧死几个淹死几个,也是情理之中。

  

  安宁等着时樾的下文,后者指了指她手上的无线电对讲机。

  

  她刚想递回去,他又握上了她的手,一起拿着对讲机,凑到他嘴边打开通话。

  

  “我在山腰右边的河水上面,都过来找我。”

  

  声音不是时樾的,听上去很陌生,又有些耳熟。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过来。

  

  “知道了,黄毛哥。”

  

  是了,是黄毛的声音。

  

  安宁一下子反应过来,等时樾关掉对

  

  讲机,她才小声问道:“你留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可以模仿黄毛说话,就可以不用黄毛做媒介,也能向外界求救。

  

  与其拔了黄毛的舌头,不如让他死了来得便利安全。

  

  “等清了场,再告诉你。”时樾一手拖着黄毛,一手拉着安宁,回到了山涧的河流。

  

  过了一会儿,河流前面的树林传来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藏在河流后面树林里躲着的时樾捏了捏安宁手背,示意她不用这么紧张。

  

  另一边,得了信赶过来在路上碰在一起的五个人,都看到了背对着他们靠在河边石头上的黄毛。

  

  他们心里没多想,很快走近了黄毛。

  

  “黄毛哥。”有人开口打招呼。

  

  没有回应,背对着他们的黄毛坐在河边,一动不动。

  

  黄毛大概平时脾气就不怎么好,他不动作,也不说话,手底下找过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个出来顶缸道:“黄毛哥,你别生气了,我们一定能回去。其他兄弟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

  

  “砰……”

  

  一声破空枪响,离黄毛最近的顶岗被安宁从右边打中太阳穴。

  

  子弹穿进去,来不及反应,他就倒在了地上。

  

  还剩四个。

  

  他们都听到了枪声是从河流后面树林传出来的,顿时,密集的枪声打了回去。

  

  安宁被时樾拉在树干后面躲着,脸色不是很好,她练过枪,只是没在活人身上开过。

  

  “出来!在里面的人,听见了没有,快点出来!”

  

  外面有脚步声,还有枪声。

  

  “啊!!!黄毛哥!!”突然一声惊叫,想来是有人动了昏迷着仅靠石头支撑身体的黄毛。

  

  “死了!黄毛哥也死了!”

  

  外面的人似乎一下子乱了起来,安宁握着枪,躲在树后面看着时樾。

  

  后者正趁着离他们最近的人愣神之际,从林子里飞身扑了上去,一刀捅在了他拿枪的右手手上,抢过枪,反扭过人当作盾牌,开枪打死了另外离得近的一个。

  

  还剩两个——挡在他前面的盾牌也死了。

  

  时樾又开了一枪,是空的,没子弹了。

  

  正和他对峙的两个人也注意到了,正要趁此追击,又是一声枪响,躲在树后面的安宁打中了其中一个的胸口,后者应声倒下。

  

  另一个朝着树林放了两枪,转身想跑,突然脖子一疼。

  

  他下意识低下头,一把沾满血的军刀从他脖子里冒了出来,和他们老大方瑞山死时一模一样。

  

  重物落地的声响,最后一个也没了生息。

  

  安宁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时樾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没事。

  

  “你那把军刀,还是拿回来吧。”道上会用军刀的,不多,会惹麻烦。

  

  时樾点头,拉着安宁,在走近倒数第二个倒下的人时,他握着安宁拿枪的手,对准地上躺着人的脑袋又补了一枪。

  

  当着面的血肉飞溅,安宁脸色苍白得越加厉害。

  

  身边的男人,杀人太过干净利落,让她放心的同时,又生出后悔。

  

  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太像本末倒置,像被当作猎物驯服的那一个,是她,不是时樾。

  

  还是说,他天生就适合这条路?

  

  “现在可以说了?”安宁看着收缴干净子弹的时樾,将手上浸过河水冲洗的军刀还给了他。

  

  河边还躺着的一个是黄毛,他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脸上通红发着高烧。

  

  “他是替罪羊。”时樾握住安宁泡过河水的手,放到嘴边,呵气吹着搓了搓,感觉她手上暖了些,才继续道:“所有的人都想要一个凶手,真的凶手和假的凶手,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交待,了结了方瑞山的事,他死了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才能有人坐上去。

  

  这是道上的规矩,也是所谓的江湖道义。

  

  “他们不会信的。”安宁皱着眉,她记得很清楚,仓库那里有监控。

  

  时樾杀了方瑞山,是板上钉钉。

  

  “他们不需要信。”时樾笑了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

  

  尤其是他们这条道上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第15章回程

  

  安宁之前的担心,全在海水退潮后,成了真的。

  

  的确有不少人在找她和时樾,为了方瑞山的那个位置。

  

  被时樾忽悠来的方瑞山手下,没来得及‘请’她和时樾上船,全死在了随后赶来的洪爷人马手上。

  

  这大概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安宁一个人待在船舱里提供给客人休息的房间。

  

  时樾没和她在一起,也没被扔在岛上,而是和洪爷谈判。

  

  是的,谈判。

  

  这是时樾主动提出来的,安宁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洪爷还就真的答应了。

  

  她现在在房间坐立不安,满脑子都在猜测时樾会和洪爷谈得怎么样。

  

  或者,她可以用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和洪爷交换,让他保住时樾。

  

  只是那筹码的分量太重,是安宁唯一的王牌,用了以后,道上的天也会再变一次。

  

  G市大大小小十二个字头,能排在前面的只有四个。

  

  K字头,L字头、Z字头、X字头。

  

  其他的八个小字头俩俩依附于一个字头,而所有字头的话事人,也就是掌权人全部听命于道上的龙头。

  

  话事人是字头内部产生,龙头在话事人当中产生,手上有每一届龙头信物龙头棍的人,就是新一任龙头。

  

  上一任龙头死了,他手上的龙头棍下落不明。

  

  至今,十二个字头没有新龙头。

  

  好巧不巧,安宁有龙头棍的下落,或者说,她手上就藏着龙头棍。

  

  用龙头棍换时樾,代价似乎太大了。

  

  她还没有要了宋启云的命。

  

  安宁游移不定,船上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不是洪爷,也不是时樾。

  

  “他碰你了?”

  

  安宁看着面色阴沉的宋启云,心下也跟着一沉,这人来了,时樾是不是出事了?

  

  “你把我送出去,不是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她知道自己这种时候不应该激怒宋启云,但是心里的不舒服根本控制不住。

  

  眼前很快多了一片阴影,‘啪’一声,脸上有了火辣辣的刺痛感。

  

  宋启云捏上安宁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落在她泛血的嘴角,还有嘴唇上。

  

  唇上之前被时樾咬破的地方,现在让宋启云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狠狠揉搓着,安宁一下子张嘴,狠狠咬住了宋启云的手指。

  

  后者没有防备,痛得猛地甩开了安宁。

  

  “贱人!”

  

  安宁摔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宋启云压在了身下。

  

  她看着眼神里充满了厌弃的宋启云,是他将她陷入如此境地,如果不是时樾,她已经不干净了。

  

  ‘嘶啦’一声,身上穿着的薄毛衣被撕扯开,被迫承受着宋启云亲吻的安宁只觉得恶心。

  

  她没有挣扎,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最后一丝不舒服终于化作了深深的绝望。

  

  “宋启云。”

  

  没有挣扎没有抵抗,宋启云对安宁的戒心放低了些,他停下动作,低头看她,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我曾经,浑浑噩噩的爱过你。”爱到失去父母,才知道所爱之人是狼子野心。

  

  宋启云一愣,他还没来得及喜悦于对安宁的自白,紧跟着的一句话就让他僵在了原地。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你恨我?”宋启云眼神复杂,问出声后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杀了别人父母,怎么可能不恨?

  

  “不恨了。”他没想到的是,安宁突然笑了起来,淡淡的,客气又疏离,竟有些像两人初见时的模样。

  

  “我只是想杀了你。”毫不遮掩,明目张胆。

  

  爱的反面才是恨。她只是想杀了他。

  

  宋启云皱起了眉,他隐隐觉得,安宁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太对劲。

  

  明明近在咫尺,他一俯身就能抱住她,却像是眨眼就会从他身边消失。

  

  “别笑了。”不那样笑,会好一点吧?

  

  身下的人笑得更深几分,多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妩媚。

  

  “取消婚约吧,宋先生。”

  

  宋启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刚要开口拒绝,身后传来了洪爷的声音。

  

  “你要对我的客人做什么?”

  

  除了询问,还有子弹上膛的动静。

  

  宋启云眼里一片阴寒,从安宁身上退了下来。

  

  “安宁。”洪爷看向安宁,继续道:“你那个小司机按规矩挨了三刀六洞,已经是我洪兴的人了,他想见你。”

  

  安宁和宋启云都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安宁向洪爷道了声谢,跟着洪爷叫来的手下到了时樾待的房间。

  

  三刀六洞,道上坏了规矩的,都要受所在帮派家法惩戒,再赶出去,生死由命。帮派不会保人。

  

  同样的,时樾要进一个字头下的帮派,也要受帮派里人员的三刀六洞。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待遇,进帮派的堂主,才会受高层在身上捅刀开洞。

  

  “安宁。”躺在床上的时樾面色苍白,见了安宁,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只是上身都缠满了绷带,他一动,伤口扯到,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咳嗽了起来。

  

  咳得辛苦,刚包扎上药过的绷带很快又有了血迹。

  

  安宁人没动,她木着一张脸,眼神却微微轻动了下。

  

  时樾趁机苦了脸,望着她借题发挥:“我很疼,你能不能过来陪我说会儿话。”

  

  他坚持要坐起来,挣扎着一个不防扯到身上伤口,身体往床边一歪,就要翻身摔下去。

  

  安宁到底没忍住,抢上前去,把人扶住拉回到了床上。

  

  鼻翼间的血腥味儿又重了一些,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觉过分,小心将时樾扶坐着靠在床头,给他后腰上垫上枕头,重新解了绷带替他检查和处理身上所有伤口。

  

  肚子上的一刀是裂开了,其他的地方还好。

  

  也只是还好,肚子上一刀,腿上两刀,六个血窟窿全开在两只胳膊上了。

  

  不像用刀。

  

  见安宁盯着胳膊上的血窟窿,时樾把头靠在了她肩上,蹭了蹭嘟囔道:“洪爷说,看在你的面子上,赏了我三根筷子和三把叉子。”

  

  时樾的左手胳膊被自己抬着,人靠在她右边肩膀上,让安宁有些不太方便用力,她微一推了推人。

  

  推开没几秒,很快又黏在她身上。

  

  这一次,直接是不管伤口,伸出双手环住腰抱上人了。

  

  “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的男声可能是疼得紧了,听着有些虚弱,也有些难得的带着声音软和了不少,像是寻常哭过后特有的软绵鼻音重了些。

  

  安宁蓦地心间跟着一软,微微的,动静不大。

  

  “你多大了?”

  

  时樾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回答:“二十一。”

  

  刚出社会都嫌青涩的年纪,安宁轻轻笑出了声。

  

  现在看上去哪儿是个不好驯服的野狼,分明是只爪牙还没锋利的狼崽子。

  

  奶里奶气的。

  

  第16章利诱威逼

  

  有些人注定得天独厚,时樾成了洪兴二堂主,将黄毛带去方瑞山葬礼作为祭品的当天,他也收下了方瑞山的位置,连同方瑞山倒了以后一团糟的F社团成员。

  

  洪兴吞掉F社团,势力壮大,一时间风光无限。

  

  K字头热门的话事人,由方瑞山和宋启云,替换成了洪爷和宋启云。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受人瞩目。

  

  ——宋启云解除了之前的婚约,十月下旬最后一周周三,他又订婚了,和日本山口组吉田一郎的掌上明珠吉田纪惠。

  

  有了山口组的支持,宋启云本来是不用被洪兴压得太厉害的。

  

  可惜就可惜在,龙头棍出了,在他手上。

  

  其余十一个字头对龙头棍虎视眈眈,在没有竞选龙头之前,龙头棍都是可以被争夺的。

  

  一时之间,宋启云成了众矢之的,无暇分心去争夺K字头的话事人,洪爷一举上位。

  

  之后,他将洪兴事务都交付给了时樾,自己到国外去躲清静。

  

  国内G市风起云涌,局面复杂又千变万化,离开是最安全的,留下来的,每时每刻都会被乱入其中受到生命威胁。

  

  洪兴也是十二字头之一,有资格夺取龙头棍和龙头位置。

  

  宋启云不可能心甘情愿让K字头话事人的洪兴过得那么安稳,时樾知道自己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明着的是宋启云,暗处的,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你为什么不跟洪爷走?”担心压过喜悦,时樾在见到安宁的那一瞬冷下了脸,他皱紧了眉。

  

  之前洪爷和他说过,会带着安宁一起走。

  

  昨天晚上的飞机,他以为安宁已经走了。

  

  今天早上,提着行李箱的人却坐车回了洪爷别墅,叫人请来了他。

  

  “参加婚礼。”安宁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红酒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举起酒杯向时樾眯起眼笑。

  

  “怕我死在你前面?”

  

  时樾闻言,脸色更阴沉,他几步上前,夺下了安宁手上的红酒酒杯,放到旁边茶几上。

  

  安宁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在他来之前就喝了不少,茶几上放着的红酒酒瓶已经空了一瓶,另外一瓶也快没了。

  

  “你喝多了,为什么?”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人牢牢圈在自己身前的空间。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选择性的下降。

  

  尽管选择性只针对于自己交往的另一半。

  

  时樾有些患得患失,安宁在他受了洪爷三刀六洞的那天同意了和他交往。

  

  但是安宁对宋启云的不同,始终让时樾很介意。

  

  尤其是两人之前还有过婚约。

  

  带着红酒甜腻酒气的手指抚上他的左脸,安宁吃吃笑得妩媚,离他更近了些。

  

  “怎么?吃醋了?”都是太聪明的人,彼此的心思一眼就看得穿。

  

  她清楚,时樾是想问她,留下来为的是他,还是明天举行的婚礼——宋启云和吉田纪惠的婚礼,亦或是婚礼的主角。

  

  “嗯。”毫不避讳,被询问的对象打了直球,承认得利落干脆。

  

  于是,安宁脸上的笑变得更加蛊惑人心,她凑到时樾唇上亲了亲,越发的甜腻酒香似是要将滴酒未沾的人也拉入漩涡。

  

  “我们……做吧。”

  

  四目相对,呼吸微微一滞后就多了扰乱情绪的急促。

  

  “现在不要,以后就都别要了。”是威胁,也是利诱。

  

  安宁把头埋在将自己打横抱抱起来的时樾肩膀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体温在发烫。

  

  她闭了闭眼,隐去其中的嘲讽。

  

  什么时候,竟也用上了身体做筹码的手段了。

  

  要让一个对自己说喜欢的男人暂时为己所用,最快最直接的,就是吃掉他。

  

  后背贴在柔软的被褥上,安宁环住覆身下来的时樾,身心都像是飘在汹涌澎湃的海里。

  

  摇摇欲坠,惶惶然中随波逐浪。

  

  她掩唇,却还是有暧昧的呻吟自嘴边溢出。

  

  手也被人拉开,十指相扣着握在身侧。

  

  “这样,安心了?”唇上又被人吻住,安宁一怔,她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心思给人戳破的恼羞成怒。

  

  “觉得不划算,我可以找别人。”脱口而出,是强撑着的权衡利弊。

  

  还有更多刺激人的话,随着身上时樾的动作化为了乌有。

  

  直到最后体力不支晕过去,安宁都没能再说出什么的机会,她只听到时樾在她耳边温柔又危险的警告:“别打别人的主意,我怕我会挑了你的手脚筋,把你锁在我身边。”

  

  不寒而栗。

  

  安宁睡梦中也受了影响,她梦里全是时樾囚禁她的画面,还有时樾为了救她动手杀人的画面。

  

  最后,停顿在她开枪打死人的瞬间。

  

  “啊!”安宁从床上惊坐起来,她喘着气,满头大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身下的床单换过了,她身上清清爽爽的,换了新的干净衣裙,应该是时樾趁她睡着给她清理过了。

  

  房间里面没有人,安宁拿起被人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有未读信息,发件人是时樾。

  

  安宁没有立刻点开,梦里时樾那种阴鸷到了极致的冰冷眼神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她暂时不想和时樾有什么接触。

  

  手机被摁了关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安宁重新躺下了床,翻过身拉过被子盖头睡了过去。

  

  只是她没睡一会儿,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和询问声又扰了她的清梦。

  

  “安姐,你在里面吗?”

  

  安宁揉着额头叹了口气,起身下了床走到房间门前,开门,看向门口守在别墅的保镖:“怎么了?”

  

  保镖把手上拿着的手机往她前面一递,恭敬道:“时哥找你。”

  

  安宁皱眉,接了手机贴在耳边。

  

  “对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

  

  安宁一愣,睡意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净。

  

  “什么?”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我不该说把你关起来的话,你别怕我,好不好?”声音仍然低沉,却软了很多。

  

  安宁不由得想起时樾受伤躺在船舱房间的样子,她捏紧了手机,梦里的画面猛地扑面而来。

  

  说不害怕,是假的。

  

  “你不要我了吗?你刚刚才把我吃干抹净。”

  

  “……”到底是谁把谁吃干抹净?明明都是第一次,这个家伙,却很熟练。

  

  “我想睡觉,你先忙吧。”

  

  第17章两清

  

  经此一事,安宁对时樾存了一丝畏惧。

  

  俩人相处虽然和之前相比来说更亲密了些,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但是实际上是有距离的。

  

  她在防着他,没有办法彻底的放松下来。

  

  三个月后,宋启云因为贩毒被警方抓获,数量巨大,超出法律规定太多,判处死刑。

  

  监狱,探监室。

  

  安宁隔着玻璃窗看向宋启云,拿着话筒的右手开始攥紧,攥得很用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安宁,时樾能那么快成为这条道上的人,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宋启云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说得甚为认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是混这条道的人。哪怕是我,你应该明白。除非这个人早有准备,他早就准备好要成为这条道上的人。”

  

  “够了。”安宁开了口,玻璃窗内外的人都是一愣。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也抖得厉害。

  

  宋启云在这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抿紧了唇,沉默了一会儿,在安宁想要挂掉电话时,才低了声道:“我后悔了。”

  

  话筒里传来的叹息声似是打在心上,又酸又涩,安宁闭了闭眼,她清楚宋启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要相信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安宁,我教过你的。我们这条道上的人,要想走的长,不能够有心。”

  

  这一回,没等安宁挂掉电话,对面的宋启云就先挂断了。

  

  探监的时间到了。

  

  宋启云被狱警带离了探监室,安宁低下头挂掉电话,脚边的地上多了两道水渍。

  

  她心里不舒服,一路都是低着头离开监狱的。

  

  “安姐,时哥叫我来接你。”郝杰拉开后排车座车门,侧开身。

  

  ‘我会出事,是有卧底。时樾就是那个卧底。’

  

  安宁没说话,她上车之后就关掉了手机,闭上眼靠在车座后背上。

  

  宋启云和山口组的交易,时樾没有直接参与。

  

  洪爷那边不希望生意跟毒沾上关系,不安全,容易出事。

  

  宋启云胃口大,却也不是什么傻子。

  

  他说时樾是卧底,时樾又是怎么得手的?

  

  交易时间,交易地点……

  

  等等,她记得,交易货仓所在的那个码头,之前曾经是洪爷的地盘。

  

  这么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我会帮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一切事情,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管,当是放个假,都交给我。洪兴我能看着。”

  

  脑海里闪过时樾对她说的话,安宁突然分不清,这个说着喜欢的人,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

  

  郝杰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他没说几句,就停了车在旁边路上,把手机拿给了安宁。

  

  “安姐,时哥电话。”

  

  安宁睁开眼,她并不想接,所以听着时樾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她仍然没有说话。

  

  一声不吭。

  

  “安宁,我安排好了,你跟着郝杰,到地方了,我们去看叔叔阿姨。”

  

  “安宁?”

  

  没有开视讯,时樾猜不到安宁现在的心情,他说了一阵,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奇怪,旋即又有些不舒服起来。

  

  宋启云对安宁来说,他的死对她来说,还是有影响吗?

  

  能够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安宁。”时樾的声音沉了下来:“宋启云是罪有应得,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所有怀疑的情绪在瞬间被点爆,安宁突然轻笑出声。

  

  冷冷的,全是嘲讽。

  

  “时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她抿着嘴唇深呼吸了一口,再说话时还是有些哽得难受。

  

  “到底是我所希望的,还是你所希望的?罪有应得?混这一行的,有哪个不是罪有应得?!”他今天能抓宋启云,再过段时间是不是就能把她也送进去?

  

  安宁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时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是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

  

  “先见面吧。我们谈谈。”

  

  电话另一头没传来安宁的回答,只响起了郝杰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

  

  “安姐!你别!有车!安姐!”

  

  车子撞击声从车上手机里响了起来,可惜车上的两个人都没在,听不见。

  

  被郝杰追上去拉住躲开车辆,安宁捂住胸口,突然一阵说不出的心慌。

  

  “安姐,你怎么了?”

  

  “没事。”

  

  郝杰见安宁脸色实在难看,接着把人往车上劝道:“安姐你别生气了,有什么话等和时哥见了再好好谈。我们回车上去吧。”

  

  车上的手机没有关,一上车,还能听到对面传来的动静。

  

  很嘈杂,似乎多了很多人。

  

  再之后,竟然有120救护车的声音。

  

  安宁最后是大脑一片空白到的医院,时樾出车祸了,撞到了头,身上肋骨也断了两根。

  

  “病人最大的问题,还是头。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我告诉你,你要是治不好我时哥,别怪我对你……”

  

  “郝杰!”安宁打断了说着就要上手的郝杰,看向吓了一跳的医生道:“他能醒过来吗?”

  

  医生点头,说话时往安宁身边又靠近了些:“我的意思是,他大脑受到撞击,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人能醒过来,至于其他的,只能看情况。”

  

  “麻烦你了。我朋友不懂事,吓到你了。请你一定保住他的命。”安宁稍稍松了一口气,拉着郝杰赔礼道歉,后者立时乖巧得不行,也和医生道了歉。

  

  时樾进到医院的当天下午五点就做了手术,晚上七点结束。

  

  手术很成功,只是他下了手术台到病房里没多久就开始发烧。

  

  问了医生,说是正常情况,挺过去尽快降下温度来就没事了。

  

  安宁守在他身边,守了三天三夜,时樾断断续续的发烧又退烧,到最后总算稳定了下来。

  

  只是他刚醒,就做了一件让郝杰目瞪口呆的事情。

  

  “你是谁?安小姐?”躺在病床上的时樾看向安宁,问出声。

  

  安宁也愣住了。

  

  时樾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郝杰溜出去找了医生过来。

  

  一番检查,得出来的结论,是头脑受到撞击后的失忆症。

  

  可是偏偏,时樾记得所有的事情,记得他现在是洪兴的人,记得他怎么把宋启云送进监狱,却不记得他和安宁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对安宁的印象,他仅仅停留在‘安小姐’上面。

  

  “时哥,安姐是你的……”

  

  “郝杰。”安宁再一次打断了郝杰,她平静地回看向时樾:“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救过我,不过你忘了。算下来……”

  

  微一停顿,安宁微微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疏离:“我们两清。”

  

  第18章伞

  

  安宁和时樾之间出了问题,身为目击者,郝杰觉得自己有必要点醒自家老大。

  

  只是,有安宁的吩咐,他也不敢说什么。

  

  失忆这种事情,安宁生气是应该的。

  

  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他再和时樾点一下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就好了。

  

  郝杰算盘打得很精,却没算过天意。

  

  或者说,是安宁。

  

  “我和洪爷会在美国结婚,这边的事情,就都交给你和时樾。婚礼,你们不用来,洪爷不喜欢人多。宋启云的地盘和人,尽快接收吧。”

  

  站在机场的登记通道前,安宁对着前来送机的郝杰说完,看向了旁边的阿泰。

  

  “你是跟过宋启云的,帮着他们点。不过洪兴和宋启云那边你都不能待,忙完去安氏,公司的事情会有人教你接手。”

  

  阿泰用力点头,他知道安宁是为了自己好,洪兴会排斥,原来的人见他跟洪兴走得近,他也会有危险。

  

  “安姐,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看好公司的。”跟谁都可以,他关心的是有没有肉吃。

  

  登机广播响起,安宁朝着他们笑了笑,就没有再犹豫,她转身拎着行李箱进了登机通道上飞机了。

  

  郝杰心里郁卒,被旁边阿泰拍了一肩膀,立刻毫不犹豫地瞪了过去。

  

  后者莫名其妙,他却是知道,安宁这一走,跟他们时哥再没有什么可能了。

  

  老大的女人,做小弟的,要是有了心思,那就是勾大嫂,是道上最不耻的事情。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需要自己来从中插一脚了?

  

  安宁落地美国之后,来接她的洪爷皱起了眉。

  

  “吵架了?”

  

  安宁摇头,把行李箱交给洪爷身边跟着的手下:“他出车祸,不记得我。我想了想,就这么分开也合适。”一个道上的,一个警察,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怎么纠缠,都不会在一起。

  

  时樾早晚会回到阳光下,而她不能。

  

  洪爷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安宁已经上前一步挽了他的胳膊:“借你的名头而已,又不是真的。还是说,洪爷有喜欢的人了?”

  

  摇头,算了,他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说的没多少时间,是真的没多少时间。

  

  肾癌晚期,最多再两个月。

  

  安宁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她来美国的第二天,洪爷发病,拒绝去医院。

  

  “你想做什么?”都是了解对方的人,她知道,他不去医院,是不愿意苟延残喘的活着。

  

  那样太痛苦。

  

  所以,就告诉我,你的心愿,能够完成,就不要有遗憾。

  

  躺在床上的洪爷笑了下,懒懒抬起眼,看向坐在床边的安宁:“我算了算,三十五了,快四十的人,也没正正经经谈过一次恋爱。你陪我,谈两个月?”

  

  安宁隐忍得很难受,她眯起泛了红的双眼,许久,才从嘴里说出了一个‘好’。

  

  她想,其实她也是幸运的。

  

  身边总还是有人愿意帮她的,帮她做完这出戏,哪怕他快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安宁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个热恋中的女人,情侣间做的事情,她和洪爷都做了。

  

  除了身体再进一步的接触。

  

  牵手,拥抱,他们像细水长流的情侣,也仅仅是像。

  

  安宁的心里装着人,洪爷的心里什么都没装。

  

  他走的那一天,话已经快说不出来了。

  

  ‘你不用觉得欠我,如果不是我得了病,我不会让时樾继续活着。’

  

  一个地方,只能有一个上位者,其余的,利用完了,就该舍弃。

  

  安宁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俯下身去,将手上抱着的百合花放到了洪爷墓碑上。

  

  墓碑照片上的男人长得不是很好看,却很耐看。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放不下,就别放手了。’

  

  这是洪爷最后跟她说的话,安宁清楚,他说的是时樾。

  

  天气不是很好,早上雾气晕在照片上,都结了水珠。

  

  安宁放下百合花后,就跪在了墓碑前面,她伸手拭去照片上的细小水珠。

  

  手背上一凉,她愣了愣,是雨滴落了下来。

  

  下雨了。

  

  “安姐,回去吧?”身后等着的手下出声劝道。

  

  安宁摇了摇头,推开遮在自己头上的雨伞。

  

  “你们去外面等,我想再和洪爷待会儿。”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异乡的墓园,总是冷清的。

  

  手底下的人依言退了下去,雨滴一点一点往下落,渐渐变大。

  

  安宁就这么跪在墓碑前,她在送洪爷最后一程,也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让那些因为洪爷劝说动摇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

  

  放不放得下,都要放手。

  

  身上都淋湿了,雨水飘进眼角,再往脸颊下落,有些滑到嘴角,是咸涩的味道。

  

  她在哭,借着雨水的掩护,隐忍得太辛苦,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没人会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出去。

  

  一次已经足够辛苦,她有过宋启云,再来一次的时樾,又是同样的选择。

  

  安宁有些崩溃,她刚刚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时樾了。

  

  超出算计的喜欢。

  

  哭泣声压抑不住,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雨声太大,她听不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所以,当头顶不再有雨水落下时,安宁愣住了。

  

  一把黑伞全撑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都遮在下面,撑伞的人则淋着雨看着她,面无表情。

  

  “时樾……”她下意识轻声,眼里是一片不可置信的惊慌。

  

  “时樾!”

  

  两人左边的走道上突兀响起一道女声。

  

  紧跟着,一个于安宁而言并不陌生的年轻女人跑了过来,是南家二小姐南乔。

  

  常剑雄偷了训练营无人机设计稿讨好的对象,时樾背黑锅的直接原因。

  

  她一边给时樾撑着伞,一边抱怨道:“不是说带我来玩的吗?你要是淋雨生了病,我跟谁去玩?”

  

  南乔和时樾撑着一把伞,她在另外一把伞下面。

  

  这就是现实,两个世界。

  

  安宁眼里微弱的光亮黯淡下去,她推开时樾遮在头上的雨伞,扶着墓碑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安姐。”在旁边的郝杰看着不是滋味,上前替她打伞遮了雨。

  

  第19章生变

  

  “你们怎么来了?”安宁没有再推开雨伞,她身上冷得厉害,问话的声音都在发着颤。

  

  郝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时樾,低声回答道:“洪爷出事的消息传回去了。”

  

  安宁皱了下眉,洪爷刚死,消息不到一天就传回了国内,这也太快了。

  

  “安姐!”

  

  安宁转过头,右边走道上跑上来的阿泰跟她打完招呼没多久,就把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到她身上。

  

  “先回去吧,洪爷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他说的很诚恳,这几个人里面,很显然只有他是没什么心眼的,也没察觉到气氛有什么不对。

  

  安宁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外套,她伸出手,拉住了阿泰的胳膊,从郝杰伞下站到了他伞下:“走吧。”

  

  她的背挺得很直,努力让自己忽略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灼人的目光。

  

  安宁心里有些发慌,那道目光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这和她原本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对她有这种反应?

  

  阿泰一根筋,只把脸色苍白的安宁当作是伤心过度,一路小心扶着人下了走道台阶,到了墓园门口他还不忘宽慰道:“安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

  

  两人身后跟了一路的郝杰抽了抽嘴角,等安宁上了车离开,他就给了阿泰脑袋上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阿泰猛搓着被打疼的地方,怒目而视道:“我又怎么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天生犯冲,遇到的十次里面,有八九次都是不能和平共处的。

  

  郝杰被吼了更觉得生气,他狠狠瞪着阿泰,一伸手指,差点戳到他心窝子上。

  

  “你脑袋里面装的都是肌肉吗?!你不知道安姐以前和时哥是一对?还披衣服!用得着你献殷勤吗?你有点眼色行不行!”

  

  噼里啪啦的一通吼,阿泰听得目瞪口呆,脸色也跟着阵红阵白。

  

  “你……你……”他‘你’了半天,挤不出后面的话,出了口气的郝杰冷哼一声,还要说什么,时樾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谁跟谁是一对?”

  

  郝杰突然明白过来,阿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一直看着他,是因为他身后站着时樾。

  

  “时哥……”

  

  身后不远处的时樾拧紧了眉,郝杰苦哈哈道:“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的,是安姐不让。”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时樾身边站着的南乔,头疼得更厉害了。

  

  “你之前出过车祸,然后失忆了。什么都记得,除了安姐。”

  

  南乔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她紧紧抓着时樾,和所有吃醋的女人一样,冷声质问。

  

  “你跟这个安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时樾眼里暗沉一片,脑海里突然多出的一些细碎画面让他有了些思路,却也让他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

  

  因为他不记得,所以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吗?

  

  他想起安宁在洪爷墓碑前流泪的样子,彻底没了应付南乔的打算。

  

  “南小姐。”他扯开南乔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神色客气疏离:“关于无人机的事情,我会考虑投资。至于其他的,就到此为止。”

  

  时樾说完,看了眼郝杰。

  

  郝杰会意,走上前替南乔遮了伞,手往外一摆道:“南小姐,请。”

  

  南乔站在原地没动,她承认最开始接近时樾是为了投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时樾,我喜欢你。”

  

  正在帮时樾拉开另一辆车车门的阿泰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消化不良,他今天知道的事情好像太多了。

  

  时樾侧过身,偏头看向南乔,以一种南乔从未见过的阴戾姿态,安宁出现后才有的姿态。

  

  太过压迫的气场让南乔顿感陌生,她恍惚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时樾。

  

  之前在她面前温文尔雅又幽默风趣的,不是他。

  

  “你说你喜欢我?”冷冰冰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那么,你先去问问常剑雄,当初他给你的那份资料是从哪儿弄到手的。南家二小姐偷了别人的东西,毁了别人的一生,还跟这个人说喜欢,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时樾说完,也不给南乔反应的时间,弯腰进了车里,关上车门离开了墓园。

  

  “南小姐,你走不走?”郝杰在听了时樾那番话后,对南乔的态度也转了一百八十度,他绝对能够算得上是时樾的头号迷弟。

  

  自己老大被欺负了,他要不是想着时樾的吩咐,早甩手不干,让站在原地嚷嚷着不可能的南乔自己打车走人了。

  

  “我要见时樾!他去哪儿了?!你带我去见他!”南乔的情绪很激动,她不相信时樾说的都是真的,常剑雄是她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会骗她?

  

  郝杰‘啧’了一声,一招手,旁边上来了两个手下。

  

  “架进去,到了市区人多的地方,把她扔下去。”

  

  他跟在时樾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对看不顺眼的人,手段都学得很简单粗暴。

  

  让南乔见时樾?

  

  笑话!他都知道他们老大还惦记着安姐了,安姐身边的洪爷也走了。

  

  像是这种时候,无关人员就不要来插一脚了好吗!

  

  安宁并不知道时樾的记忆在见到她那一刻,就起了变化,也不知道他跟南乔挑明了原本打算报复结束之后才说的真相。

  

  她坐车回了洪爷别墅后就开始发高烧,家庭医生诊断是淋了雨,加上心思太重,忧虑过甚引发的。

  

  安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喂不进口服的退烧药,医生退而求其次,给她吊了针水。

  

  时樾追过来后,被守在门外的保镖拦了下来。

  

  “安姐吩咐,不见外人。”特别是从国内来的时樾一行。

  

  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安宁怕自己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时樾听见,强撑着吩咐完才晕过去。

  

  时樾不说话,之前从安宁房间出来的医生他也是看到了的,担心安宁身体,他直接动了武。

  

  凭借他的身手,很快就放倒了门口的两个保镖,他刚要开门进去,身后响起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很抱歉,现在你还不能进去。”洪爷别墅的管家福伯举枪指着他,不紧不慢道:“洪爷要我转交给你些东西,请你先跟我去一趟书房。”

  

  第20章想起来了

  

  洪爷要给时樾看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段录像视频。

  

  他太了解安宁,知道安宁是认准了道会走到黑的人。

  

  所以,有些事情,他来做比较好。

  

  ‘我算了算,三十五了,快四十的人了,也没正正经经谈过一次恋爱。你陪我,谈两个月?’

  

  视频里的安宁红着眼睛点了头,时樾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他知道洪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告诉他,他没碰过安宁,肾癌晚期,也是安宁答应他的原因。

  

  “时樾。”画面突然一转,视频里面只剩下了靠坐在病床上的洪爷。

  

  “你是警察,我没动你,不代表别人不会动你。安宁,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在威胁他,以卧底身份曝光的名义。

  

  书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在,录像视频锁在笔记本电脑里,电脑放在保险柜,保险柜和笔记本电脑的密码都是福伯告诉他的。

  

  经手人是福伯,知道他卧底身份的人,除了洪爷,福伯也有问题。

  

  时樾皱起眉,带上笔记本出了书房。

  

  “时先生,你想好了吗?”福伯很显然一直都守在门口,见到时樾出来,他出声问道。

  

  “要,还是不要?”

  

  被人逼着回答,总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尤其在关于安宁这点上。

  

  “人本来就是我的,我会照顾她。”他冷着脸,盯着福伯的眼神不善。

  

  福伯不卑不亢,朝着他一颔首道:“那时先生,现在可以去看安小姐了。”

  

  “那你呢?”时樾没有动,他的卧底身份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处理得不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当初是安宁选的,出了事,安宁也会被牵连下水。

  

  “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洪爷出事,悲伤过度,要去医院走一遭,就麻烦时先生手底下的人了。”

  

  几乎是福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呼吸也急促困难。

  

  时樾伸出另外一只手扶住要往地板上倒的福伯,后者费力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发病了,心脏病。时先生,不要忘记答应过洪爷的话,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时樾浑身一震,他要开口叫人,又被福伯紧紧拉住。

  

  “再过五分钟,要确保死得挑不出毛病,死得干净。这是洪爷给我的路,希望时先生成全。”

  

  话说到这里,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早都算好了,连福伯也是。

  

  另外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时樾心里全是酸涩的复杂和惶然的迫切。

  

  他迫切想要知道,安宁现在是不是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是他的。

  

  五分钟后,气息奄奄的福伯被时樾叫人送上了救护车。

  

  这一次,他再到安宁的房间门口时,已经没有人拦他了。

  

  守在门口的是阿泰和郝杰,都是他的人。

  

  “时哥。”两个人都跟他打了招呼。

  

  郝杰补充道:“你放心,这里的人,我和阿泰已经全部带人搞定了。安姐,随时都可以带走。”

  

  阿泰在旁边猛点头,经过郝杰的一通教育,他现在和郝杰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想尽一切办法、创造一切机会帮时樾和安宁复合。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待会儿。”时樾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门关上,他走到房间的床边坐下,安宁躺在床上,仍然发着烧,昏迷不醒。

  

  时樾伸出手,试了试安宁额头上的温度,很烫。

  

  这么烧着不是事。

  

  他站起身,进了房间的卫生间,没一会儿端了盆水出来,开始用打湿了冷水的毛巾敷在安宁额头上,给她进行人工降温。

  

  比起白酒,冷水降温退热也快,更温和些,不容易引发后续的感冒。

  

  敷额头,手心和脚心等这类散热的穴位也没落下。

  

  安宁身上的体温渐渐趋向于正常,人却还是不清醒。

  

  时樾从下午守她守到半夜,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安宁又开始发烧,而且烧得很厉害,都在说胡话了。

  

  家庭医生没办法,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病人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心结太重。你是病人家属,试着和她说说话,让她放松下来。不放松,她的高烧就没办法退下来。”

  

  想着医生特地叮嘱自己的内容,时樾的心情又复杂了不少。

  

  他不确定,安宁的心结,是不是为的洪爷。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握着安宁没有输液的左手,昏迷着的安宁时不时会说些话出来,声音却很小,听不清楚。

  

  “安宁。”时樾叫了声,从病床边俯下身凑近安宁,想要再听听,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没有,还是听不出来。

  

  沮丧,烦躁和焦虑塞爆了心脏,似乎再多一秒钟就会真的爆开。

  

  “安宁,我求求你。你醒过来。我是时樾,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他始终记不起所有和安宁的事情,可是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告诉他,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她不能有事。

  

  “安宁,你醒醒好不好?”

  

  “……涨潮了。”

  

  几不可闻,也还是终于听清了。

  

  时樾怔住,那是什么意思?

  

  “时樾……涨潮了,涨潮了,你快点起来。涨潮了,怎么办?涨潮了……”

  

  翻来覆去,说的最多的就是‘涨潮了’。

  

  到最后,说着胡话的安宁竟然哭了,她无意识抓紧时樾握住她的手。

  

  “……时樾,涨潮了。再不醒,都死在这里了。”

  

  脑袋里突然一阵钝痛,紧跟着那些细碎的记忆片段犹如汹涌潮水一般涌来,时樾承受得很痛苦,喉咙里发出难以忍耐的低吼。

  

  眼前阵阵发黑,病房外面守着的阿泰和郝杰听到动静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时樾脸色惨白的跌滑下病床,一身狼狈和虚弱。

  

  “时哥?!你这是?去叫医生!快点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郝杰,他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阿泰。

  

  后者立刻飞一般蹿出了病房。

  

  “时哥,我扶你去那边坐着吧?”病房里有沙发,特级VIP待遇。

  

  时樾紧紧握住安宁,刚想说不用,脑袋里又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随后赶来的医生和护士原本也是想把人带到其他病房诊治的,可是时樾和安宁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太紧了,分不开。

  

  最后只得折中,加了一张可折叠的病床进到安宁病房,让时樾躺在上面吊针水。

  

  第21章结局

  

  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

  

  你能够在两个月之前忘记一个人,也能够在一分钟之内想起所有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时樾再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眼神里多了些安宁很熟悉的东西,她愣愣的看着他,退烧后的乏力让她不是很有精神。

  

  “你睡了三天,比在岛上那次好一些。没事了。”

  

  没有丝毫回寰的余地,时樾挑破了两个人之间隔着的窗户纸。

  

  安宁还是在发愣,眼前的时樾不真实,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这和她原本计划好的不一样。

  

  两个月的忍耐,现在就要放弃,重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吗?

  

  唇上有了凉意,时樾用棉签沾了水给她润了润,然后把她从病床上小心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后腰上垫了枕头。

  

  “饿了吗?你这三天都没吃东西,全靠输的营养液。暂时只能吃流食,我去给你买,你等我一会儿。下午的,我再给你做。”

  

  一句接着一句,他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安宁的反应。

  

  安宁避开时樾喂水的动作,抬起手想去拿他手上的水杯,刚碰到水杯,就发现手抖得厉害。

  

  拿不住。

  

  一阵难堪从心里生出,安宁没有松开手,勉强接住水杯后手抖得更厉害,水杯里的水也满满当当,摇摇晃晃着就要溢出来。

  

  右手手腕上一紧,她的手腕被时樾握着,多了一股力道,手上有了力气,她左手也握上了水杯,终于把水杯凑到了嘴边。

  

  低头,喝水。

  

  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终于可以说得出话来。

  

  “想起来了?”她其实没有想过时樾要是全部记起来了会怎么样,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两个人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时樾没有给安宁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抽走了安宁手上的水杯,一边用病床旁边柜子上的纸巾给安宁擦着手,一边说道:“我之前出车祸,是因为你。如果你还想我再出点什么事,就尽管把我推开。”

  

  用人身安全来威胁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

  

  时樾很清楚这一点,却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挽留下安宁的机会。

  

  他能用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安宁猛地抬起了头,对上时樾得逞的笑意,她抿了下唇,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疲累。

  

  “做卧底的,可以和道上的人纠缠不清吗?我不记得我的身家背景有多清白。”在她父母没有出事之前是白的,后来,有了宋启云,安氏的企业都没以前那么干净了。

  

  就她知道的,公司帮着宋氏洗钱的生意项目就不止一项。

  

  要挑破,就大家都挑破。

  

  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在没有阳光照进来的黑暗里,他们可以共度生死。

  

  只是这个世界,大多地方都处于阳光之下。

  

  时樾和她不一样,背景不一样,年纪也不一样。

  

  或许现在是喜欢的,时间长了,却说不清楚。

  

  安宁不想在绑住时樾以后的某一天,看到他怨恨自己的目光。

  

  她问出声后,时樾就沉默了下来。

  

  沉默的时间不算长,但足够让安宁犹豫的心冷透下来。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终于扔掉了手上的水袋,只留下了果腹的干粮。

  

  可是她不饿,她想要的是水。

  

  “可能吧。”身边站着的人突然叹了口气,他弯下腰,倾身抱住靠坐在病床上的安宁。

  

  “可能真的会很累。”不过那都不重要。

  

  “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所以不重要。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我不想再弯弯绕绕的报复了,也不想再做卧底。等事情都处理好,你跟我去看看我的家人吧?”

  

  她都还没有答应,怎么就把见家长提到了日程上?

  

  耳边的男声依然很温柔,惯用的撒娇语气也低低地响了起来。

  

  “好不好?”

  

  一遍又一遍,稍带软糯的奶里奶气,吵得人头疼。

  

  念得她的心也跟着一摇一晃的,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比你大四岁。”一个二十一,一个二十五。

  

  “你带我回家,能进到家门里吗?”

  

  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时樾吃吃的笑:“不会的,我妈他们很开明。”就算不答应,跪穿地板也得跪着把媳妇领回去。

  

  最多他跪着,她在旁边看。

  

  安宁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没什么力气,比挠痒痒还要轻一些。

  

  “我有那么差?”得跪穿地板才能够领进家门,老话还说女大三抱金砖。

  

  “所以这就是答应了。”时樾亲了下安宁的左脸,笑眯眯的把人松开,退开了些距离。

  

  面对面,四目相对。

  

  还想要拒绝的话顿在嘴边,安宁看得清时樾眼里的喜悦,也听得清他的温柔,心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不是特别疼,只是酸胀得厉害。

  

  她张不开嘴,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

  

  是啊,是人都有喜怒哀乐。

  

  她不是机器,做不到切割掉所有不能要的情感。

  

  拉着她的人手心也泛着汗,都在紧张。

  

  至少这个时候,都是喜欢着对方的吧?

  

  “你想好了,不会后悔的话,我答应你。”

  

  欣喜溢出双眼,再次被时樾俯下身抱住,安宁这一回伸手回抱住了他。

  

  “不后悔。”

  

  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愿意将他的爱意整装列队,将她奉若信仰,等待她在高台上的检阅。

  

  三年后。

  

  暖暖春意的庭院秋千上,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看向身边轻轻推着秋千的英俊男人。

  

  “爸爸,我要吃糖。”

  

  “不行。”板着脸,有些不耐烦。

  

  “妈妈!爸爸凶我!”

  

  小女孩告状的声音落下没多久,庭院旁边的一楼别墅落地窗前有了回应。

  

  “时樾。”安宁牵着刚刚被自己打扮好的小男孩,神情无奈道:“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带囡囡过来,该去拍全家福了。”

  

  小男孩跟着点头,朝领着姐姐走过来的爸爸做了个鬼脸。

  

  “就是!多大了!晚上还要妈妈和你一起睡!”都怪他们这个不省心的爸爸,他们也想和妈妈一起睡的!

  

  时樾眼一眯,松开囡囡,拎起了自个儿和安宁的儿子皮蛋。

  

  小兔崽子,女儿下不去手,儿子总归是可以教训的。

  

  小屁股上很快挨了一巴掌,皮蛋瘪瘪嘴,哼哼两声不服气。

  

  时樾手一扬,还要拍下去,安宁看他一眼,他眨巴眨巴眼,跟之前囡囡卖萌时没什么两样,老老实实收回了手,把拎着的皮蛋抱在了怀里。

  

  “走吧,全家福。”

  

  安宁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时樾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小不点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自己爸妈在笑,也被感染得变得开心。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安宁想,幸福说的,应该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阳光照进的黑暗,不一定全是消失,也可以是被同化。

  

  岁月久长,未来可期。


评论(1)

热度(47)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